一只猫的历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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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床发现猫不见了,去它经常待的房间叫了叫它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动静,反复进行打开猫粮袋这一动作,它也没有像以前一样从什么奇怪的角落里钻出来。这真是太奇怪了,找遍各处无果后我拨通了我的室友刘老师的电话。

刘老师是一个26岁的中年男子,在一家野鸡教育机构给有公务员梦想的人上课,我打电话过去时他正在上课,他说:“习近平用典这本书你们一定要好好看啊,很简单的,就小学语文的水平吧,过几天我给你们讲一讲G20特别篇。”一阵嘈杂的声音过去后,刘老师说:“小刘啊,刚才我在上课,是房东来要房租了吗?你先帮我垫一下吧,发了工资我再给你。”我说:“不是啊刘老师,蛋白不见了,你早上出门时啊有看见啊?”

蛋白是我那只猫的名字,因为是只白猫才取了这个名字吧,它还有个妹妹,叫蛋黄,一只黄色的猫,以及一个女儿,叫米妮,和蛋白一样,也是一只白色的猫。原来的主人可能是因为经常出差,照顾不了它们,便把它们都寄养出去了。我一位朋友的室友领养了蛋白,两个月前那位室友放假回家,把刚刚领养没几天的蛋白留给了我的朋友。朋友跟我讲啊“这只猫不吃不喝好几天了,会不会死啊”,“今天下班回来发现它趴在窗户边忧伤地看着外面,它是在等死吧”,“它真的快要死了吧”,我说你没空照顾它就给我养吧,我很喜欢养小动物的,虽然最后都被我养死了,朋友说好啊好啊,我便穿越大半个南京把蛋白给抱了回来。

刚抱回家的几天,蛋白一直躲在床底下,瞪着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前方,不吃不喝。如此三四天,它开始在一些看起来没有活人的情况下出来晃悠了,比如我躺床上睡觉时,它会跳桌子上去蹦跶。不过倘若我翻个身或者打个哈欠什么的,它就飞快地窜床底下去,保持那对周围环境彻底不信任的姿态。我再安静了会儿,它便又出来晃悠了。家里没有人时它肯定玩得很开心吧,领回家一个礼拜后家里就到处都是它的毛了。

蛋白原来的主人建了个群,把我们这些养猫的都加在一起,大家没事就晒晒猫,“米妮今天没有精神”,“蛋黄把我的朋友抓伤了”,“蛋白这个畜生啊,把床弄湿了”。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内容。有一天他们对我说:“你没事应该撸一撸这只猫,让它熟悉一下你的气味。”学习了一下子怎么撸猫后我就把蛋白从床底下拽了出来,撸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它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从那以后它就不怎么怕人了,家里有人它也会出来晃悠,不再躲床底下,而是随便找个什么软绵绵的地方睡觉。饿了会跑我脚底下叫唤,被关房间里会不停地挠门缝,偶尔会把床单弄脏,把垃圾袋扯坏,打一下就好了。

蛋白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伴了我快两个月,现在它突然消失了,这着实让人着急。

刘老师表示他并没有看到蛋白,让我去问一问邻居,说完他就挂了,最后还叫了句“留点月饼给我”,估计是对领导说的吧。他的领导是一个喜欢说“这个你不吃吧?”这样的话语的年轻女孩子,“刘老师被自己领导吃得想辞职了”,刘老师每天下班回来都会说这样的话,“今天老板娘给我们做的点心很好吃呢,可是我只吃到一块。”职场生活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不大想去问邻居,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一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在家,我搬过来第一天就因为用了他放在走廊里的椅子被他骂了。我住的地方构造比较奇特,我们两家共用一个公共走廊,走廊的尽头分别是他的厨房和我的一间卧室,蛋白一般都待在那里。我并不知道走廊里那看起来像火灾现场烧剩下来的椅子是他的,他跟我讲啊“你这个人不上路子”“不是不给你用,我这椅子几千块你就拿去用啊”,接着就是些特别有气势的脏话了。南京人骂人太可怕,我这个徐州来的都被吓到了,我特别委屈,就跟南京的朋友说了这件事,他安慰我说啊“这种老小区全都是这种老不死的狗东西,整天飞爹死妈,出门被撞死,我女儿是婊子,你妈是婊子,为什么不出去卖...”他安慰了我半个多小时,我更加害怕了,一场当代脏话教学,听得人瑟瑟发抖。

我站走廊里,看着我的房间,想猫到底去了哪里,邻居老头从自己房间出来了,手里捧着个碗,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向他的厨房,花了两分钟才打开挂在门上的锁,哼了一声,进去了。当他再次出来时,我鼓起勇气跟他打了个招呼,“早”,他边锁门边说:“早个屁啊,中午了,爬虫。”我说:“你啊看到我家猫啊?”他说:“么的么的,臭死了,我饭都吃不下。”说完捧着一碗花生米走了,转身,关门,然后花一分钟锁门。他为每扇门配了把老式的金属锁,不过看起来都不怎么好用。他曾经在开锁五分钟无果的情况下对着电话吼“你卖的什么东西,老子插不进去”,人家没理他,直接把电话挂了。哈哈哈。

蛋白会不会被蛇吃了呀,或者是蜥蜴,我这样想着,不过那么大的动物也不大可能出现在这地方,不然我早死了吧。房间的窗户一直是开着的,因为有纱窗,加上那房间的味道确实很重,我就一直没关窗户。我去窗边看了看,纱窗似乎是被捅破了,上面还黏着点白色的毛。这个畜生啊,抛弃主人离家出走了吗?不过也有可能是有一只蜥蜴捅破了纱窗,跑进来把蛋白吃了吧。不管怎么样,蛋白肯定是不在家里了。

我绕到家的后面,空荡荡的街道停着两三辆布满落叶的汽车,灰尘静静地躺在窗台上,看不出任何动物走动过的痕迹,连个脚印都没有。对面是一家五金店,老板坐在门口发呆,一个小伙子,就那么坐着,连手机都不玩。我上去问他:“朋友,你今天有没有看到一只白色的猫啊。”老板说:“我早上七点坐到现在了,不要说猫,连个人都没有啊。”一阵风吹来,非常凉快,落叶纷飞,老板说:“中国经济不行了。”我附和道:“你说得对啊。”老板说:“索罗斯这个畜生。”不知道索罗斯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个魔法师吧。

老板说:“你应该呼唤猫的名字,小时候我们家养过一只黑猫,叫咪咪,它老是出去玩,不回家,我就上街找它啊,边走边叫它的名字,咪咪,咪咪,它就会从车底下,垃圾堆里,房梁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窜出来了。”

“你的猫叫什么名字呢?”

我说:“蛋白。”

老板说:“那你蛮不幸的,这个名字不太好叫,你周围垃圾桶找找,不行就在家慢慢等吧,猫虽然懒洋洋的,其实是一种向往自由的动物你晓得吧?它要是不回来,那就算了吧。”

我叫了下蛋白的名字,确实不太好叫,老板说:“我小时候找猫啊要走很长很长的路,我们镇并不大,就是绕啊绕啊的,一路走一路叫,自己也顺便玩一玩,爬树下洞,一场寻猫历险。”

“一般都能找到,可我上初中那一年就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我越来越喜欢待在家里,也不出去了,后来就不找了。那猫估计是死了吧,现在我爸妈偶尔还会想起它。”

我说:“好吧咧,朋友,你继续坐着吧,看到猫的话就敲一敲那边的窗户,我住那里。”

扒了家附近的几个垃圾桶,一无所获,我就回家睡觉了。最近总是不到凌晨三四点就睡不着,白天特别想睡觉。

醒过来是下午六点,天差不多黑了,有人敲门,一个大叔,给我送来一块蛋糕。不知道是谁给我买的,想了想,是我身份证上的生日,讲道理的话一周前已经过了农历生日了,一个人在玄武湖边上喝酒。朋友送的酒,摇滚有啤气,李志朋友搞的酒吧,并不好喝,喝了两口就吐了,苦死啦。朋友说:“这是精酿啤酒,你这种只喝流水线产品的人是不会懂的!”

日哦。

送蛋糕的大叔祝我生日快乐,我说谢谢,说完又躺床上去了。然后刘老师就回来了,他说:“今天领导肚子不舒服,美好的一天!”

他说:“咦,有蛋糕。”

他把蛋糕给吃了。

日哦。

刘老师吃完蛋糕瘫坐在椅子上,开始跟我讲述他今天的遭遇。

“为什么我的学生都叫我小刘老师呢?

前台小妹妹今天穿了牛仔短裙,我最爱牛仔短裙了,我把她带厕所去,她哭了,说我们这样的关系要持续下去吗?昨天她跟我说,小刘老师你对每一个女孩子都这样吗?我当然是摇摇头说不啦。

我的父亲说中秋节要来南京看我们,要请我们吃饭,我说你妈生病了,要回家。你不介意我这样说吧小刘?我爸很生气地说你他妈为什么要离开淮安呢,我想到之前在家做保险,一个女人啊,明显是骗保啊,把自己老公弄死了,拿到钱就跟男朋友出去玩了。龙卷风,我们公司第一个出现在受灾现场,老百姓跟看到救星一样,啊,一单十块钱。

我老板说你是看不惯还是怎么了?这么说吧我们就是赚钱的。我说把我调南京去吧,老板说年轻人不要想着一步登天,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怀念学生时代的生活。

夏天过去了,下个月我们回徐州吃肥肠吧,在冬天到来之前。”

说完刘老师点燃一根烟,沉默起来了,烟雾缭绕起来了。隔壁老头从房间里出来,咳嗽了几声,“抽你妈的烟”,他一直没有打开厨房的锁,他一直在试着打开厨房的锁。

刘老师说:“这个男人已经把自己给锁起来了。我们也是这个样子的。”

“下班回家,一辆小汽车和公交车碰在一起,小汽车司机下车就是一顿骂,什么你是不是弱智啊,开车不长眼睛啊。他们只是碰在了一起,车并没有坏,况且小汽车是闯红灯的,他凭什么那个样子啊。你想想,一个人和一个人碰了一下,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就可以了嘛。这个社会已经把自己给锁起来了。”

我说什么意思,刘老师说只能意会啊朋友。

我听到里面房间有一阵动静,打开门,蛋白坐在地上,面向窗户,转过脑袋,幽怨地看着我,喵了一声。窗户外一黑影闪烁了一下便不见了,应该是只猫吧。

看来蛋白是被野猫给拐走了,日哦。“不晓得有没有怀孕”我说,刘老师说:“你就要当爸爸了呀。”

“应该是爷爷吧。”

五金店老板来敲窗户,说:“朋友!刚才有一只猫!”然后就回店门口继续坐着发呆了。

我把蛋白扔里面房间,不再理它。过了会儿听到一阵呻吟声,以为是哪家小孩在哭,感觉不太对劲,去里面房间才发现纱窗彻底被撕开了,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猫在操我家蛋白,还有一只猫在吃我家蛋白的猫粮。

日哦,这下子是真的要怀孕了吧。

蛋白的原主人说:“长这么大还没出去过呢,没想到居然会自己回来。”

“那些野猫是会交流的吧,那边房子里有只白猫挺好看的,然后它们就轮流跑来调戏蛋白了。”

“生完孩子我出钱给蛋白做绝育吧。”他在微信上很抱歉地说。

我说:“绝育了它会失去很多乐趣的吧,以后就放它出去玩。”

“再决定吧,不绝育会生病,一直生孩子对身体也不好,发情很痛苦,做爱也不舒服吧。”

“那这种动物蛮不幸的。”

“动物都是不幸的。”

纱窗已经被我用钉子重新钉了起来,蛋白坐在窗前,望着外面,一脸哀怨。

它第一次出去,跟着别的猫从那纱窗爬出去时是什么感觉呢,我想,那感觉一定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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