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唐朝豪放女,人们最先想起的往往是鱼玄机。这要拜香港那部同名三级片所赐,在这部片子里,饰演鱼玄机的夏文汐面容清丽,楚楚可怜,正处于人生中最美的年华。
夏文汐美则美矣,未免失之柔弱,无法演绎出鱼玄机那种“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的气质。
鱼玄机是谁?大唐赫赫有名的女道士,以风流冶荡闻名于世,也是唐朝四大女诗人之一,师父就是花间词的鼻祖温庭筠。
每个豪放女背后都有一个伤她心的男人,鱼玄机碰到的那个叫李亿。开始的桥段很老套,无非是鱼玄机嫁给李亿做了小妾,一开始也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然而大婆太过剽悍,容不得丈夫和她卿卿我我,各种虐待不说,还叫人把鱼玄机暴揍了一顿。
李亿为了平息风波,将鱼玄机送到了道观里,承诺过一阵就来接她。鱼玄机在道观中望穿秋水,足足等 了两三年,还是没有等到薄情郎。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弃妇故事。可鱼玄机是谁啊?生性高傲敏感,还在少女时代,在街上见到了新进士题榜,就写出了“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这样的诗句,自恨生为女子,不能赴科场和男人们一争高低,不然状元进士什么的,还不是囊中之物!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怎么会安安心心做个弃妇呢?
鱼玄机给邻女写了一首诗,诗中说道:“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她借这首诗来霸气地宣称:姑娘我既然能迷倒一大片像宋玉那样的美男子,又何必再惦记着那个微不足道的薄情郎呢!
子不思我,岂无他人。
既然没办法像个男人一样地去考取功名,至少也能够像个男人一样地去浪迹情场。从此,那个以泪洗面自怨自艾的弃妇鱼玄机不见了,史上艳名最盛的唐朝豪放女横空出世。
鱼玄机在自己住的道观前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以诗候教”。我们知道,古人都是比较含蓄的,所谓的“以诗候教”,相当于高高树起了一面艳帜,告诉大家:此处有美女,诗写得一流,色艺双绝,速来!
唐朝有些道观虽然不是什么清修之地,但像这样公然打开大门来迎客的还是少数。
牌子一挂出,那些文人骚客们闻风而来,鱼玄机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弃妇,瞬间成了炙手可热的交际花,半个长安城的才子们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连老师温庭筠都被后人附会出了和她的一段暧昧史。
鱼玄机所住的道观,转而成为了当时最著名的温柔乡之一,长安才子们在这和她诗酒相和,留连忘返,恨不能老于是乡。道观里夜夜笙歌,男主角天天换,而她是唯一的女主角。
人们讥笑她是妓女,其实她比妓女潇洒多了。妓女们大多是为了钱以色事人,鱼玄机呢,千金买难姐乐意,她喜欢的,即使倒贴也愿意,她不喜欢的,腰缠万贯也会拒之门外。
这样戏剧化的人生,没多久就迎来了一个戏剧化的结尾。鱼玄机因为争风吃醋,把婢女绿翘给打死了,事发后被判了死刑。按唐时的律例,她原本罪不致死,据说是正好碰到了当年在她那碰了钉子的某位官吏,但我觉得,更大的原因是她触怒了当时的社会主流,一个女人,凭什么可以随心所欲地挑战社会规则,还活得这么嗨?
在不少关于她的小说里,鱼玄机在被刽子手砍下那颗美丽的头颅前,又一次吟出了她最著名的诗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写这诗的人,听起来像是个痴情种子吧,谁能想象她竟然是人们眼中的荡妇。这就是鱼玄机人生的矛盾之处:看似浪荡的外表下,埋藏着一颗渴望真情的心。一生放荡不羁,期待的结局竟然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写到这,我恍然大悟,原来鱼玄机就是大唐版的木子美啊,用滥交来掩饰真心,用浪荡来挑战世俗。一旦踏上豪放女这条路,就只能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她们开心也好,失意也好,世俗的安稳和平淡已与她们无关。
实际上,鱼玄机可能根本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看得开,不然的话,犯得着去喝一个小婢女的醋么?
比较起来,另一位唐朝豪放女李季兰就潇洒多了,她没有鱼玄机那么大的戾气,也没有鱼玄机那么深的怨念,鱼玄机是在男人那里受了挫走向另一个极端,李季兰却是生性浪漫多情,所以作家江湖夜雨称她为“吴兴宝贝”。
李季兰又名李治,季兰是她的字。此女早慧,6岁的时候就咏蔷薇说:“经时不架却,心绪乱纵横”,按说是女神童啊,她爹听了却老大不高兴,评价说:“此女聪黠非常,恐为失行妇人”。
女神童长大之后,果然应了老爹的话,成了绯闻缠身的美女诗人。她的绯闻史上,有赫赫有名的茶圣陆羽,有诗文双绝的诗僧皎然,有风流才子阎伯钧,刘长卿、朱权这些当时的才子诗人都是她的座上客。
中唐时的吴兴文人荟萃,一群文艺青年们远离政治中心,整天喝喝花酒、开开轰趴,席上不免要请来美女作陪,这其中最耀眼的就是李季兰了。这姑娘文能写诗,武能说黄段子,最重要的是,从来不会溺于感情,实在是最受文艺青年欢乐的那一款美眉了。
说到黄段子,在我有限的见识里,李季兰似乎是第一个以说黄段子留下艳名的女诗人。话说有次吴兴文艺青年们聚会,她知道刘长卿有“阴重之疾”,也就是现在我们所说的疝气。得疝气的人会睾丸肿胀,为了减轻痛楚,只能用布兜托起睾丸。
李季兰当着一众男人的面,故意打趣刘长趣,借用陶渊明的诗问他:“山气(谐音疝气)日夕佳?”刘长卿也是个妙人,一点都不气恼,也用了陶渊明的一句诗回答她:“众鸟欣有托。”
举座大笑,大家都觉得这两个小伙伴真是又有才又机智,后来还被做为一段美谈写进了《唐才子传》,这样的黄段子比起如今的荤笑话要高出百倍,能在男人主导的聚会上如此无拘无束,李季兰的生猛可见一斑。
李季兰和大多数人的感情,都处于比友情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的状态,比如说和陆羽就是这种情况。两个人从小就认识,李季兰比陆羽要大,可能是当他男闺密。陆羽确实也尽到了一个男闺密应有的责任,李季兰寂寞了,他就过来陪她品茶吟诗,李季兰生病了,也是他第一时间来嘘寒问暖,把她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对于这种恋人未满的状态,李季兰用“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来形容,可见她的洒脱。
碰上了可心的男人,李季兰是很主动的,陆羽有个朋友叫皎然,是出了名的诗僧,人嘛,估计也长得玉树临风。也许你要说,人家可是和尚,出家人哦。唐时女子可不管这些,妖精们纷纷去勾引御弟玄奘,高阳公主和玄奘的高徒辩机爱得轰轰烈烈,李季兰也是,一眼相中了皎然,便风情万种地上门去“诱僧”了。
皎然是个真正有定力的高僧,拒绝了李季兰的好意,还写了一首诗送给她:
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
高僧就是高僧啊,一首拒绝人的诗都写得如此禅意十足。比较起来,后世的情僧苏曼殊所写的“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就未免太缠绵了。
李季兰被拒绝了,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因爱生恨,还是开开心心地和皎然做朋友,真是洒脱到了一定境界,不枉了皎然写诗称她是“天女”。
真正和李季兰确定有情人关系的是朱放和阎伯钧,当时文人做官都是东奔西走的,李季兰和她的情人们,也是分离多过欢聚。她也苦恼过,也伤心过,最终,却看透了世间情爱的本质,写下了一首颇具哲思的诗: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最后一句真是至理名言,婚姻这档子事,李季兰是真正看透了,正因为看透了,所以才看得开,不至于为情所困为爱痴狂。什么叫做豪放?这才是真正的豪放吧。
李季兰的美名传到了长安,风流天子唐玄宗很想见见她,派人找来一看,呀,原来是个俊媪啊(俊老太太),夸奖了她一番就放还了。
李季兰也是个女道士,为什么唐朝这么多风流女道士啊?那是因为,唐时道观风气十分开放,连金枝玉叶们都乐当女道士,比如说唐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就是主动去当女道士的,别以为道士生活多寂寞,人家玉真公主的绯闻男友,都是盛唐天字第一号的大诗人,前有王维,后有李白。
这还不是最牛的,大唐最牛的女道士道号太真。杨玉环初入宫那会儿,也是假托去道观修行,太真就是她的道号。
这些唐时的女道士们,一个比一个豪放,一个比一个生猛,如果李师师们穿越回去,只怕都要自愧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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