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东北大地,下午五点多就已降下夜幕。火车在黑暗中穿行,自长春市逐渐进入珲春市,路上一阵阵的耳鸣提醒旅客,火车又经过隧道了,这是一片不易行走的多山地区。
车停珲春站,全部乘客下车,一位小伙子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轻快哼起了伍佰的《再度重相逢》。快过年了,以他爽朗的歌喉,在过年聚会的歌唱活动中,他应该会占据重要一席。
春节是主题是热闹,而世间每一种热闹的背后,总有一些人在默默做着基础的支撑工作,金仁哲就是这些人之一。
摄影/兰洋 剪辑/刘晓桐 编辑/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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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边境兼任局长和邮递员 30年行37万公里可绕地球十圈
金仁哲是珲春市金化镇乡的一名邮递员。珲春市地处中国东北边境,与俄罗斯、朝鲜接壤,金仁哲所在的金化镇位于珲春东北部,距市区90多公里,全镇有20个行政村,是多民族聚居的边境乡镇。
1967年,金仁哲在此地出生,1989年进入当地邮政成为乡邮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春华镇邮局的局长和邮递员都由金仁哲一个人来承担。
“摔倒了多少次,我已经记不清了”
金仁哲清晰记得自己入职邮政的日期:1989年6月19日。也许是职业习惯,他能准确说出许多数字,比如他在1986年的高考分数:478,自此与大学无缘,“我们家有兄弟仨,那时不流行复读,我家的经济条件也不支持我复读。”
之后,金仁哲成了乡邮员,“当时的工资只有67元。”为了补贴家用,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靠捕鱼来补贴家用,通常凌晨起床去撒网,回来睡两三个小时,第二天正常上班,却丝毫不影响工作。
在春化镇,一些村屯距离镇邮政支局有20多公里,有的需要爬山越岭、趟河过溪才能到达。过去乡间多是沙土路,逢雨雪天就寸步难行。在这样的环境下,金仁哲做出了这个成绩:30年的乡邮行程达37万公里,从未发生过一次用户申告和错投的情况。
金仁哲见证了从信件到快递包裹的时代变迁,现在每天要处理很多的快递包裹。
非但如此,乡亲们更把金仁哲当成自家人,经常托他购买药品或日常用品、贴春联,或是托他代缴电费。对于这些请求,金仁哲从不拒绝。多年来,他累计为乡亲代寄代收包裹8200多件、为农户代买代收物品达万余次。
小六道沟村距离春化支局12公里,村里的朝鲜族老大娘李福顺,年过七旬,腿脚不便且独居在家,其子在外地工作,每月给她寄来生活费。金仁哲就常常为李福顺送去汇款单和包裹单,有时甚至取出现金直接给她送去,十年如一日。如今的李福顺,已将金仁哲当成了亲人。
“我近年负责投递的片区更多了,有时候一天要走76公里。”金仁哲说,从业这些年来,他换了三四辆自行车,摩托车也换了两辆,已经记不清工作的时候摔倒过多少次,但有三个惊魂的瞬间,令他记忆犹新。
一次是骑自行车送件,他不慎摔倒在路边,身体落地时,眼睛距离树枝只有几厘米,如果运气差一点的话,他可能就失明了。
另一次是骑摩托送件,去程的时候路况尚好,由于投递的时间长,天气渐冷,回程时路上已经结冰,他连人带车摔倒在马路上并且连续打转,一时不能起来。这时一辆拉煤的货车经过,停了下来,货车司机看着在地上狼狈打转的他,不由得笑了。金仁哲说,“如果当时他没看见我,那就麻烦大了。”
还有一次是骑摩托车过河,当时河上只有一条狭窄的木板桥,他每天都经过,安全无恙,有一天,有人偷走桥上几块木板,他在行驶中惊觉,急刹时已来不及,车立了起来,把他甩了开去,然后车子掉进河里。“幸好我没有掉下去,当时河水结冰了,如果人摔下去,肯定没了。”谈起这段多年前的往事,金仁哲依旧心有余悸。
从报刊信件到网购包裹
春化支局每周工作六天,每天早上八点上班,金仁哲一般提前来到邮局做准备工作,冬天要烧锅炉给单位供暖,这时他就需要在凌晨五点起床。目前春化支局只有三个工作人员,金仁哲和另一位同事负责投递业务。
虽然当天温度没有那么低,但是骑着摩托车送件,金仁哲被冻出了眼泪。
春化镇气温零下8度,是当地人眼中的暖冬。村民说,这里的气温能低到零下20度。但尽管是暖冬,依然到处可以看到冰块,在送件的路上,刺骨的冷风把金仁哲黝黑的脸和手吹得忽红忽紫。
金仁哲工作十分劳累,加之东北的严寒天气,晚上下班跟朋友们小酌。
高霞是春化支局职工,已与金仁哲共事十年,她说:“我的同事出去送件,都要穿得严严实实的,因为外面实在太冷了。老金走这么多年的路,有很多磕磕碰碰,受伤是常有的事,但他回来之后从来不跟我们说。他很会照顾人,有一次我下班得晚,这边的天又黑得快,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他担心我会害怕,就留在这里陪我。”
行走在春化镇的乡村,只觉人烟稀少,一片寂寥之景。这里的年轻人大都外出工作了,村里多是留守的老人,这些孤寂的老人,经常在网购平台上买东西,送件的金仁哲因此成了他们的一个重要陪伴者。
如今的金仁哲,女儿在读大学,妻子偶尔打一些零工,他继续着乡邮员的角色不变。整个访问过程里,他没有说过“坚守”两个字,反而承认有过动摇,一度很想辞职:“当时有人拉我去外地打工,月薪有一万块,我动摇过,但我妈和我媳妇不同意,她们觉得邮政这份工作很好。我妈反对得很激烈,说不做这份工作就上吊,我怕她想不开,所以就继续做下来了。”他笑说,“后来我也觉得这份工作挺好的。看到乡亲们那么认可我,我很开心。”
记者准备离开的时候,与金仁哲握手,他的手粗糙而温暖。木讷的他没有过多的言辞,只是反复说:“欢迎再来,欢迎再来。”这个尽量使自己发热的平凡人,令东北冬季的风,也显得不那么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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