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0月初,2013年辽宁省文科状元刘丁宁从香港大学退学,一时激起人们对教育的激辩。有传言,她是为了学习更纯粹的国学;亦有传言,她是不适应香港的环境和语言。结合同期2006年云南省高考状元刘涵在香港车祸而亡引发的地域口水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焦在港读书的大陆学生这个群体,他们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呢?是否真有歧视和隔阂?今日起,香港中文大学在读研究生李路遥将开始讲述她眼中那些从内地来港读书的男男女女的故事。
我跟猫姑娘的这次见面可谓一波三折,一开始以为见不上了,后来我已经做好准备花上来回4、5个小时去澳门找她,最终我们约定在添好运大角咀店早茶。可是厄运还是不放过着我们,这家店10点才开门,我们却把时间定在8点半,最残酷的是,距离大角咀店并不远的深水埗店8点就开门了。经历了一系列Bug之后,两个严重睡眠不足头发凌乱的女人终于接上了头,而这,是她离开香港的前一天。
豆瓣红人
猫姑娘的网名叫猫司令,我大一的时候就认识她,那时候在网上搜索到这个名字还不像现在这么容易。刚开学的新生辩论赛我所在的电视系和她们影艺学院对上了,正好和我关系不错的另一姐们儿是影艺学院的二辩,我理所当然在现场围观。我已经记不清猫姑娘是几号辩手,只记得虽然她当时发挥不算太好,但是依然让人觉得性子有些好强。我从未向猫姑娘求证过这件事,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并不认识我。不过,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喜欢上这个姑娘。
后来,即使在网上相互知晓,我一直没机会正面认识猫姑娘。不过关于她的事情偶尔会听其他朋友说起,连她谈男朋友的事也没有漏掉。影艺学院是中国传媒大学少有能够和电视系比谁更不爱学习的学院,猫姑娘所在的导演系创下查课全部缺勤的壮烈景观,也在我们班应到19人实到3人的盛况后成为新的饭后谈资。
我和猫姑娘第一次正式相识,已经是临近大四毕业。那次聚会上的猫姑娘话不多,看起来很腼腆。我们谈到她的一篇正在豆瓣首页上推荐、微博上也被热转的影评,半开玩笑地叫她豆瓣红人。猫姑娘08年注册豆瓣,现在有超过1万6千个听众,短篇集《适合自杀的好天气》在豆瓣阅读上出版,而《安夼》正在写作中。自称有收集癖的她,在豆瓣上标注“看过”的电影,超过1200部。
9月底,当我知道猫姑娘在香港浸会大学三年制电影学MFA就读的时候,我想她一定是真的热爱电影才会这样选择——三年的时间成本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和其他授课型专业同学间关系较为生疏不同,来学习电影学的学生至少都对电影有些热忱,所以很容易找到兴趣相投的朋友。同时,电影学用实际的课程设置深刻地证明了关于浸会大学偏向实践的传言,每天疯狂的排戏、演戏、拍戏、剪片子让这个班的学生恨不得吃睡都在一起,留学生中没有朋友的孤独感很少在这个班级存在。因此,当猫姑娘告诉我说她退学了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下巴久久没回到原位。
最昂贵的奢侈品
事实上,退学并不是件什么天大的事儿,两个月来我听到的退学理由层出不穷。但是,正如猫姑娘所说的:不认识的人退学是一回事,朋友退学是一回事,而当自己要退学就更是另一回事了。
猫姑娘并非第一次到香港念书,本科期间,她曾经就在香港浸会大学交换过半年。提起那半年的经历,她说她并不喜欢。但是,在六个月时间里,她回家了两次,父母不仅开学送放假接,中间还过来看她两次,她几乎没有意识到异地念书的概念。交换结束回到北京之后,她很快忘记了诸多不快,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事实上,猫姑娘原本是计划和男友一起留学,不过男友最终选择了继续工作。于是,她便申请了离家比较近的香港,而曾经为期半年的交换,也为她的申请提供了不少便利。
可惜来港后的生活并非事事如意,又一次离开家的猫姑娘难免感到孤独。猫姑娘觉得自己可能比较矫情,偶尔一次点错菜、坐错车也会不高兴。来香港一个月,她丢了手机,这让她怀疑自己是真的和香港这个城市气场不合。当然,异地恋没人陪也是她心情不好的一大重要原因。过分的忙碌让她有些晕头转向,她在豆瓣上说:“香港什么都不缺,甚至什么都太满了。旺角,中环,尖沙咀,铜锣湾,人和包包手表衣服鞋子的密度一样大,满得要溢出来,掉到海里去。这里只有一件奢侈品,那就是时间。”
不如放弃
香港浸会大学的电影学在申请香港学校的学生中颇有口碑,在很多宣传资料中都有亚洲第一的美誉,再加上系主任卓伯棠在香港电影圈的地位,实在让一些怀揣电影梦想的莘莘学子心向往之。如果三年时间能够学到货真价实的东西,也许之前说的那些不痛快也都可以忍受,但猫姑娘最不能接受的是和本科雷同的课程内容。
2013年入学的浸会大学电影学班有学生35人,其中有电影学科背景的不到10个。我们曾经翻出导演系出勤率为0的旧账,嘲笑学电影的学生大多不爱学习,达不到GPA要求考不过英语;而成绩过关的,更加愿意选择美国。电影学班这些没有受过基本训练的学生虽然有电影热情,但开学第一个月的Workshop还是需要教会他们如何使用诸如摄影机、音频台等相关设备。早在高中时代就开始接触这些设备的猫姑娘,自然没有其他同学的新鲜感,而且作为一个女生,她想自己以后也没什么可能去做摄像的工作。
她眼中的无用功并不仅如此,电影学第一学期的课程设置中有一门必修课是电影史,而她在本科四年已经修过中外各种电影史课程。这位电影史老师是一位刚毕业的博士,讲课经验和技巧都有欠缺,可是她似乎不太关心怎么把课程内容讲得更加清晰易懂,反而喜欢一些花哨的手段。例如她备有不同种类的卡片,一旦有学生上课提出问题,便会发一张卡片记一分——这种方式时常让学生分不清自己是在研究院还是幼儿园。
有一天,当一个学生问到关于爱森斯坦和蒙太奇的问题时,这位老师的解释始终无法让大家满意。经过一番僵持,猫姑娘向老师申请由她来讲解这个问题。她的讲解赢得了班上同学的认同,甚至有人小声议论说不如别让老师继续讲,直接让猫姑娘讲就好了。而这位老师走过来,发给她两张卡片。
在这样的环境下,猫姑娘觉得自己并学不到自己想学的东西,至少和之前设想的不一样。“连广院的导演系都不如,”她这样评价道:“何况广院的导演系还不是大陆最好的。”
回家
国庆期间,猫姑娘的父母来看望女儿。在澳门,因为一些不大的事情,她和爸爸争吵起来。事后她认真考虑过,觉得也许父母并没有那么在意她过得是否开心或是学到了什么,这个学终究是为了自己而上的,既然没有收获,那这三年确实没有浪费的必要。
退学——她最终下定决心。猫姑娘说,好在父母没有强烈反对,有些家庭估计绝对不会同意孩子退学。来接女儿回家的猫叔叔态度很和善,他说如果猫姑娘也是一年的项目,也许就让她坚持一下了,不过三年确实太长了。分别前猫姑娘问我应该买点什么带回去,最后他们父女两决定去浸会旁边的又一城,我听见叔叔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猫姑娘说回北京之后她想先享受一段安闲的生活,继续写写自己的新书。“有些人可能闲不下来,但是我很享受闲的生活,因为总有书可以看总有东西可以买。”也许她总算再次拥有了那件叫做时间的奢侈品,可以去寻找自己喜欢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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