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里失去,在灰烬里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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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里失去,在灰烬里找到

图片:The Magnificent Seven

阿郎,《看电影》主编 · 写字看电影

这是罗比乔克斯见到山姆时说的第一句话,在《豪勇七蛟龙》里,山姆是赏金猎人,是这次七蛟龙的领袖,功能相当于原作《七武士》里的勘兵卫。罗比乔克斯的身份是前南方神枪手,两人被设定为有着很深的交集。但电影并未对此再作过多的指涉,即便是最后大战里,两人之间也没有出现这句话可能隐含的,只有出生入死的兄弟间才能心领神会的联手大战。

在战斗场面上,《豪勇七蛟龙》颇下了些苦工,这是导演福奎的绝活儿。一场大战前,他近乎变态地描摹了踢踏的马蹄,掠过头发的旋风,扫过街道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嘴角、按上枪套的手……这些意向性的符号,颇具《七武士》的风采。美国人到底有多爱《七武士》?从《七侠荡寇志》到《豪勇七蛟龙》,傲慢的美国人倒是一直对《七武士》亦步亦趋。《豪勇七蛟龙》也保持了谨小慎微的仆从心态,就连这场小镇保卫战,也在钱这个公共原因之外,排列出了另一个理由。山姆在电影结尾对鲍格说出“母亲被强奸,两个妹妹被杀害”,也再一次和《七武士》发生了超友谊关系。

《豪勇七蛟龙》有着锋利如刀刃的战斗场面,也有着轻重缓急徐徐道来的故事节奏,甚至在影片开始时候,几个低角度镜头的调度,亦发出了对《七武士》调情式样的挑衅。但《七武士》伟大,《豪勇七蛟龙》卑狭。因为《豪勇七蛟龙》不如《七武士》痛苦。

《豪勇七蛟龙》的痛苦仅局限在人与人的私仇上,山姆在影片开始时的表现,差点就被当成工业文明的既得利益者,他和原住民之间的矛盾,也因此会沾染工业与游牧两种文明的对抗,但就像罗比乔克斯和山姆之间那句招呼一样,只是看着唬人。导演急着要去铺排那场七人对百人的大战,这是影片的卖点。他对《七武士》的恭谨,只停留在肉眼可见的部分。

不幸的是,《七武士》的伟大,不单单是那些纵马疾驰、手起刀落。七个落魄的武士,与山贼与农民的关系,是日本战国时代的简写,也是所有地域性历史的时间简史。武士忠勇,山贼凶悍,但他们都不是历史的主人,那些狡猾的农民,是永远的胜利者,只有他们才能始终站在历史的烟尘里。

《七武士》事件发生在火器出现,冷兵器零落的时间缝隙里,这就像火车之于西部,一种身体力行的操守被投机碾压的开始。是野蛮与文明犬牙齿互,是肉和筋撕裂的疼痛感。

所以《豪勇七蛟龙》虽然不乏精致的打斗、浓烈的情感,但它痛苦的是现实利益的不可得,它没有两种都有着鲜明劣势与优势的文明互相杀伐与攻讦的壮阔,它的痛苦只是装腔作势。

痛苦巨大到一定型号,释放的方式反倒是隐忍的,《七武士》让我们看到影像上的凌厉,也能感受到影像背后源源不断的钝痛感。只有那些质地单薄的痛苦,才像《豪勇七蛟龙》这么在意姿势,以及对姿势的夸大和渲染。《七武士》超越了民族、时间,它的痛苦横亘在历史的序列里,具有永恒的象征意义。《豪勇七蛟龙》是这个时代的产品,在一个优渥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去想象一种巨大的痛苦,无法不被大型食肉动物的慵懒所迷惑,不知道它们的慵懒是在为瞬间的爆发蓄力。

好电影为人类提供出口。其实野蛮永远也不会消失,文明指的是学会用更巧妙的方式隐藏野蛮,并为其提供一个曲折的释放途径。在当下的时代,这个途径就是竞技式体育、健身房、电影院、游戏机……烂电影烂在,为这股原始而澎湃的力量提供的出口太细小,电影壁又太薄脆,破坏力就会反作用于电影本身。

像地质构造的推移,像海洋的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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