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想一个人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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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奇葩旅程的前史在这里

01

凌晨四点,一辆漏风的面包车向机场蠕行。风拍打腮帮,牙齿跟着打颤。大家歪歪倒倒,哈欠不断,像群去强制戒毒的瘾君子。

二姨把扶手拍得哐哐响,提醒大家她要发言。

“要到机场了,再检查一下。酒谁负责?”我一抖,左手举起,右手急忙拉开包给她看。二姨虚眼瞪着酒瓶手指来指去,嘴快速的张合,像在对酒瓶施咒。

清点完毕她接着问。

“佐料谁负责?”我妈举起手。

“大家穿的衣服谁负责?”姨爹举手。

“礼品谁负责?”空气静默了三十秒,心陡然一沉。我妈没憋住,发出了一声“哎哟。”望向我,皱眉嘟嘴,这是她即将发怒的预备动作。

“噢,在我这里。”二姨边说边扒拉着自己的包,自言自语清点起来。

再看我妈,她的头已经扭向窗外。

整个九月我都在恐惧这天的到来。表哥要结婚的消息是爱的集结号,大家(此处特指我妈和二姨)的生活瞬间找到重心——去美国参加婚礼。自此的每一顿饭后,每一场茶余,每一次见缝插针只有一个核心——婚礼。

在这半年以婚礼穿什么为主题我妈带着二姨逛了一百零八次商场,甚至把来年的冬装都备齐了。我不解,婚礼在初秋买呢子大衣做什么?准备表哥二婚再穿?

最终商场不能满足她们,我妈和二姨各定做一身金大班风格的绒面旗袍,自带四十年代夜总会背景音乐,簪支花端杯酒就能起舞。

其实婚礼不足以恐惧,令人尖叫是这趟旅途本身。我和父母相处和谐,前提是一年到头聚齐不超过十天。在电话里,我们是最好的亲人,无论对方干什么,我们都支持,理解,永远政治正确。在现实生活中,待在一起三天会吵架,七天会斗殴。有次我父母在一起待了十天,全程平淡如水,最后一天接到我妈的电话——“我们要离婚了,你跟谁?”

上述这些,二姨一定实名反对。前几年二姨染上灰指甲,每天要做的事从吃饭、睡觉、排泄变成吃饭、睡觉、排泄、治疗灰指甲,终于让指甲恢复亮泽。自此不管讲什么都以抗击灰指甲为例。“你看我这个指甲,之前(略去500字),现在......”不管是穿凉鞋还是皮鞋,室内或室外,春天或冬天,二姨一定会脱鞋让你欣赏她的医学成果,以资鼓励。八杆子打不着的事,灰指甲也能强行碰瓷。我爹妈碰面即吵架的事,我猜二姨会这么讲:“一家人相处很难,要理解要包容,更重要的,是要投入精力相处。你们一家人就是相处的时间太短。我这个灰指甲,之前烂成什么样啊。我投入精力去弄,去呵护,你看现在......”话没落,脚已经伸到眼跟前。

如果现在举行一场匿名投票,谁才是旅行真正的核弹。毫无疑问,是姨爹。姨爹话不多,来回只有几句——“蠢货、被大山遮住了眼睛、镇上的、你的书读到哪去了、文科生都是垃圾、party都是垃圾、学艺术的都是垃圾、同性恋都是垃圾。”总之,是一个用最少话得罪最多人的奇才。姨爹关心时政,每天七点准时坐在电视前批奏折,非常勤政。播音员读完新闻,他边嚼菜边评论:嗯,还不错,可以搞下去。遇到他不满的事,立刻破口大骂“蠢货,都是垃圾!”菜喷得一桌子都是。

在出发前,我们五人开过一次小会,大家都对二十天的相处感到忐忑,生怕血洗婚礼。最终定下来一句口号“不有益团结的话不说,不有益团结的事不做。”

但愿吧。

02

第一次吵架在海关。

起因是二姨让我带上宽幅拍立得,那玩意又大又沉,心里很不情愿。最后秉着“不有益团结的话不说,不有益团结的事不做”的原则,还是背着。

到海关我和我妈一起安检,工作人员翻来倒去捏了几遍拍立得,递过来:这个得拍张照才能过检。

我妈一个箭步跨过来搂着我:太好啦,那你帮我和她拍个合影。

工作人员刚端起相机,我妈摆手:不行,不行,这角度人显特别胖。

对方换好机位,我妈又提新意见:你得挨近点。

镜头快杵到鼻尖,我妈不满意觉得背景不美,非要以中国边检四个字为背景。

我不敢扭身去看身后排队的人,他们的怨毒足够坠机一百次。

工作人员把拍立得揣回我包里:不检了。你们快走吧。“那怎么行?”我妈把机器重新塞回去。

“你有完没完。”我忍无可忍。闪光灯一片白,相纸吐出来。工作人员压低声音用近乎哀求:快走吧。我低头疾步离开案发现场,脸滚烫,只想消失。我妈兴致勃勃拿着显影一半的照片,照片里她搂着我的手臂喜气洋洋。

“你没看到刚才那么多人在排队?浪费别人的时间,没有公德。”

我妈皱眉嘟嘴,这是她发火的预备动作。果然照片扔到地上,她瞪着我一字一句:你个神经病。

但我妈并没有真的生气,准确说新的事物让她暂时忘记了生气。几天前我爸受点风寒,本来卧床一天的事,被整天突击检查行李/动不动开小会讲纪律/全家臆想各种突发情况搞得越发严重。我爸去过多次美国,自以为老司机,起飞前他握着我的手沉痛的说:这哪里是去美国,去天国也不过如此了。

一落座,我妈给我爸捂被子,套长绒帽,蒙蒸汽眼罩,把他变成一个中年过气艺人。此时我爸因为发烧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变成我妈最爱的丈夫——巨型婴儿。全身心依靠,仰仗她,没有她会死。我妈以十分钟一次的频率按呼唤铃,要温水、冰袋、体温计、毛毯、头枕、橙汁......最壮观的时候,全机的空姐都围着我爸用评论一只动物明星的口吻悲悯地说:这位先生真可怜。我妈直瞪瞪望着我爸,手不停摩挲他的面部,像在盘一颗硕大的菩提。我爸刚睡过去,又被我妈摇醒,“快起来喝橙汁,补充维c。”杯子怼到嘴边,鼓咚咚往下灌。很想告诉我妈,飞机上的橙汁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维c。在我妈的细心照拂下,我爸很快就烧到了四十度。

“体温太高,很可能会被拒绝入境。”空姐看着体温计。我妈握着已经渗水的冰袋来回摩挲我爸的头,冰水从额头流下,我爸发出痛苦的呻吟。

“没事,实在不行让飞机迫降,给你治病。不要怕。”我妈俯在我爸耳旁说。

妈啊,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吧。我坐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飞机在北极圈顶上,落下去倒是真可以降温了,降成零度皆大欢喜。

打个赌一定是迫降两个字把我爸吓得不敢生病,白细胞发疯工作,他的烧很快就退下去。目光呆滞看了好几个小时动物世界,期间只说过几个字,那几个字是对我妈说的:求求你,歇会吧。

03

常常我怀疑自己背的英语单词是一次性的。卷子上写过一次,这个单词就会在我脑海彻底消失。如何用仅有的两百词汇量过海关?队伍越排越近,一身冷汗。

“你来美国做什么?”海关问。

脑子开始拼凑单词——呃,Attend the wedding of my cousin and your girlfriend(语法应该是错的吧。如果是,请不要纠正。)

海关是一位黑人,在他脸上我看到了正宗的黑人问号脸。

颤颤巍巍掏出手机,翻表哥和他女朋友的照片,以及我和表哥的合影给他看。

海关痛苦地解释:not my girlfriend(他不是这么说的,凑合看个大意吧朋友们)

这下好了,直接遣返回国。我只能变成复读机不停解释:my English is very poor(这是最熟练的句子)

出关的时候,我妈喜气洋洋搂过我胳膊:你和那个老外聊挺久。英语挺流利啊。

至此后,我们母女间又多了一个误会。

因为大姨全家忙着筹备婚礼,第一天带着我们去玩的是另一位表哥。为区分两位表哥,表哥二号下面简称二号。

二号在某藤校读博,斯文,白净,不讲话的时候总面带微笑望着你,音量很小,讲出来的话却振聋发聩引人深思。成年后不多的几次交集都让我此生难忘。

高考那年二号奥赛得奖保送到长者母校。暑假他向我展示自己业余研发的成果,一个搜索引擎。完美检索他私人珍藏的2T毛片,无论用什么模糊词,都可以检索到心中所想。

还有一次,我和二号一起去看电影。路上我和他都没说话,突然他凑过来问:你胸多大?

我:蛤?

二号:我女朋友说她有C可脱了就是一个板。胸罩垫子那么厚。说完二号比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我:蛤?蛤?蛤?

二号:看你胸和她差不多大,你是真的吗?

已经忘记怎么回应的,只记得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真的害怕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的诘问。这次见到二号的第一秒起,我就拒绝和他讲一个字。

连吃饭也是他落座,我再去点餐,埋头苦吃,作出一副不理世人的饿莩像。甚至饭后主动揽下打热水的差事。二号起身帮我拿水壶,我妈拦着:让她去,她喜欢和老外讲话。

心跟着我妈的话一颤,水壶差点砸地上。

下午去911遗址,倒时差加暴晒一天并没什么热情。遗址围着双子塔的地基,黑色大理石垒成中空方形,水柱从高空泻下,站在那里只能听到水砸到大理石的声音,落下的水再缓慢淌到更深的水池里,站在上面看是见不到底的,只能看到水慢慢流下去。围着地基的后铁板上刻满了遇难者的名字。我和二号不说话,站在那里。

人在那种时刻很难不想点别的。比如,人世无常。比如,二号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恶。

二号掏出手机,壁纸是女孩的自拍。

“女朋友啊,你们在一起四五年了吧。”我假装无意问了一句。

二号羞涩一笑,这种笑容我太熟悉了。这是他要开口的前奏。

果然。

“记得吗?上次也是你看手机壁纸,以为我交新朋友,说换了好,旧的太土。其实是一个人。”

我听完上半句已经开始假装挠头,制造没听到的错觉。又心虚补了一句:“什么呀,那是之前拍照不会找角度吧。我刚才一眼就认出是她,还是很漂亮。”

二号又笑了笑说:“呃,这个是新的。”

哈哈,我们俩同时干笑两声。终于公平了,我和他都不再想和对方讲话。

钟声响起,居然才他妈过去一天。

04

一个劝告,不要在绝望时想任何好事。

站在未来几天要睡的房间里我确认了四遍——“是这张床吗?”

眼下的床准确说更像个手术台,宿舍和它比立刻变成奢华总统套。大姨不好意思地解释房东讲有五张床,没想到这么小。

我爸:没事,她吃得苦,能忍。说完我的行李就尽数出现在那张手术台上。

晚上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并非祷告,是搁在两侧手只能悬空)听门外国际友人们彻夜狂欢,这一夜我得出了两个结论:1,在国外扰民会被热心群众报警抓走是假的,群众都是怂逼。2,美国建筑也不良心。如果我愿意,隔着门能和外面的醉汉练一夜口语。

终于清静一会,睡饱的母亲登场,宣布今日行程。

“上午我们去中央公园,下午去见新媳妇,全天都要美美的哟。”我妈扯着嗓子喊。

我靠意志力从手术台爬起来眼前我妈已经换上长裙,丝袜,高跟鞋,身上披着四条丝巾,“你说哪条适合拍照?”

没等我看清楚这些丝巾的颜色,她又从行李箱抽出两条披风,边舞边说:“走知性风也可以。”

二姨和我妈互相赞美,客厅变秀场。行李箱被整个打开,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厄运开始。

“出来玩就是要拍照。要不然来干嘛?”我妈换上一条没有腰身的黑色桶裙,裙摆印满奶牛花纹,她旋转了一圈:美不美?二姨鼓掌,“美,美,美。”我妈回握住二姨的手:“不,姐姐最美。”两人相拥大笑。

我不幸目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却不敢掉。生怕惊扰骇人的姐妹情深。

在中央公园,我妈和二姨像两条第一次出门的金毛,到处留下自己的记号。

“姐!快来这里拍啊!”

“拍我蹲着玩水,要拍到后面这个树。”

“我假装散步,你拍我撩头发这个瞬间。切记自然。”

我跪在地上从各种机位拍摄——我妈在前面二姨在后面、二姨在后面我妈在前面、戴着丝巾、披着丝巾、两人一起扯着丝巾、两人平行、两人牵着、两人搂着、两人互相凝望着......

拍到最后,我绞尽脑汁想不出还有什么新姿势,但她们总能轻松摆出一些闻所未闻的见所未见,挑战想象力极限的造型。

“找个地方坐一下。”我妈命令。

不出所料。

拍照只是流程的开始,下一步是坐下来选图,修图,最终上传朋友圈。这个过程可类比修炼玉女心经,二者共同的要点是不能被外人打扰,要心无旁骛的选,修,传。

正合心意,早就想好要去看马术表演。“五十刀一个人,有座,有水。”我说。

“马术,装逼的垃圾。和动物园大象表演没有区别。”姨爹站在背后,手扶着裤腰带冷笑。

这是我的二姨爹,他没见过的都是垃圾且不容反驳,休想说服。道理是什么?他本人就是道理。

“走吧,见见市面。”二姨拉着他。

“大山遮住了你的眼睛!这算什么市面?你的毛病真的很多。”在外人听来这些话十分恐怖,我们早就被磨起耳茧。

僵持不下,我妈出来打圆场。“快看,旁边山包正对着,VIP座位,还省200块钱!哈哈哈,太好了,姐姐,我们上去吧。”笑声更添尴尬。

眼见二姨左右为难,我说:姨爹不喜欢就不看,刚好也要返程。

二姨不好意思,拽着我往山坡上走。“那还是看一眼,来都来了。”

最终我妈、二姨、我坐在硌人的石头上眺望马术赛场,看到了马头、马脖、马屁股、马尾,就是没见到马的全身。

纽约当天21度,山坡正对风口,每一次冷颤都在提醒我是最大的二逼。出乎意料吗?当然不,状况百出正是我的人生。

“好看吗?”二姨问。

“好看。”我说。

05

客观地讲,除了不食腐我什么都吃了。(狗猫穿山甲猴脑不吃)但美国食物,可以用人性考验四个字来形容。

门口的汉堡店大概十来种口味,全部打成糊状,随便选一种,抹在坚如磐石的面包里。吃到最后泪流满面,是真实的哭泣,因为牙痛。汤永远像盐罐打撒,感觉像往喉咙管倒岩浆。

每咀嚼一口,我就暗暗发誓,见新表嫂这天一定要吃个够本。

饭局定在下午六点,饿得翻白眼的时候我姐姗姗来迟,上一次见面在机场,送她去美国读书。在闸机前,我和她抱头痛哭,站在外面目送她走进去,汇入人流,消失不见,心碎一地。没想离开机场已经忘记伤心这回事。一个多月没联系,开口第一句:傻逼。你怎么胖了!

我姐一拳打过来:傻逼。你才胖了。

随后我们打了一架。可见不管相隔多远多久,我和大头永远不会文明的相处。

这时主角表哥终于登场。

“今天穿正装出席。给可可(表哥)雄起,雄起,雄起!”我妈握拳道。表哥十岁到美国,中文退化严重,雄起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只能露出美式微笑,磕磕绊绊的喊三姨。

这声三姨激发出我妈的远古记忆,她牵着表哥的手回忆:“哎呀,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可可小时候最喜欢去抓蚂蚁了。你还记得吗?在操场去抓蚂蚁。喜欢照相,喜欢摆造型。”说完我妈模仿表哥小时候拍照的姿势,指尖轻捻着假装捏着蚂蚁。客厅一阵爆笑。表哥一脸蒙圈,美式笑容有点挂不住了。隔着我妈用英文和大姨爹交流,时不时来个美式耸肩,我妈全然不觉,还陷在回忆里。

表哥打个照面就要离开,或许是被我妈吓坏了。当事人察觉不到,短暂的一面让我妈更坚决要做好后勤工作,不让表哥失望。

我们推门而入时,包厢里一阵窃笑。表嫂的妈妈穿着T-shirt和凉鞋,走过来和我们一一握手。我为了遮羞专门带了一条披肩,手裹在披肩里没伸出来,讪笑着不停点头哈腰。脚塞在皮鞋里快要炸开,从小到大没穿过高跟鞋,歪歪扭扭朝座位挪去。我妈看不下眼,推了我一把,差点摔个狗吃屎。

宴席开桌,大姨爹不善言辞,端着酒杯思索半天只憋出一句:谢谢你们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女儿。话讲到第三遍,对方也词穷,大姨爹一开口亲家就立刻夹一箸菜放到他碗里以示回应。碗眼看快堆满,大姨爹不得不寻找新的话题,他拿出手机递给对方:你看,这就是我在中国出的医学书。咦,现在还搞活动在特价。正在三折。

对方急忙赞叹:哇,这么厉害!在打折都是卖的很好的书。对吧?

大家纷纷点头。

大姨爹猛然想起,提出介绍一下我们这些从中国远道而来的亲戚。他指着二姨爹说:北大的,博士,很厉害的。说罢又用谷歌搜二姨爹的名字,屏幕上全是一位和同名同姓的连环杀人案凶手的新闻。

场面有点尴尬,亲家摆手:你的亲戚肯定都是很厉害的人啦。哈哈。不用再查了。真的不用了。

大姨爹收起手机,端起酒杯,憋了半天还是那句:谢谢你们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女儿。顿了一下,加上半个新句,这是我儿子的福分。

酒席出乎意料的好吃,可吃完并没有得到意想中的满足。散席后,大家分站在停车场外聊天,我脱下高跟鞋坐在花台上,我爸坐在旁边望着月亮发呆。

一个华裔女孩搂着她的白人男朋友走过来,用蹩脚的中文对着我们说:waiter,请给我们两张泊车券。

我和我爸面面相觑,一个服务员走出来,西装和我爸一模一样。

我爸笑着说:不好意思,泊车券发完了。你找他们要吧。

纽约的晚上比北京更冷。我们紧了紧外套,等着明天的硬仗。

———

今天表哥结婚要忙一天,改天再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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