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群体活动的非文明表达方式

作者 | Wegmarke （巴黎） 编辑 | 轻微（北京）

最近开始在国内看电影了，之前顶多刷到几条屏摄的朋友圈，结果一进影院，刷手机的、讨论剧情的、走来走去的，比比皆是。今天一场《寒战2》的观影时，好几位大哥竟然打起了电话，也怪我没见过“世面”，吓得不轻。

回家后在网上搜，为什么不能屏摄，倒也没有太具体的理由。有同学提到了版权问题，但这个观点太难成文，我这种依赖各种字母站及云盘生存的寄生考拉也自觉羞愧。想了想，这个切入点或许行得通：观影不是个人体验，终归是群体活动。

观众把电影当做一种纯粹的娱乐活动并不罕见，曾多次跟外国朋友谈到，中国人喜欢在朋友聚会、情侣约会、家庭出行等各种私人活动的间隙去看个电影。不查排片，有什么看什么，标配包爆米花饮料，选劲爆大片或者青春偶像片，不需要费什么脑劲，算是不错的两小时休闲活动。所以我们姑且就先不用第七艺术的论调来评判这种轻蔑的态度了。

记得离开巴黎前几天和一个从商的姐姐聊天，她倒是犀利地指出了电影不可逃脱的宿命：职业影评人、电影研究员，或出于对艺术的热爱或出于对装逼的渴望，往往对爆米花电影不屑一顾。电影几乎算得上是最离不开钱的艺术，商业盈利终归是从业者的首要考量，而制作出名利双收令人称绝而非晦涩难懂孤芳自赏的佳作注定是值得电影人奋斗终生的目标。即使还是无法摆脱商业片的排斥情绪，在国内市场如此火爆的当下，了解其运作模式和市场销售的亮点比起直觉驱使的嗤之以鼻更具意义。

所以呢，你看豆瓣五分以下的片子而泪流满面我默不作声，毕竟碎片化阅读时代微信造谣文都有上万的点击率；你花几千万投资烂片秀豪车名包我也默不作声，毕竟怎么花钱本来就是别人管不着的事。然而，屏幕上的枪战即将开始，后座的大哥就在电话里大声畅谈起了晚饭的时间地点，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你当电影院是你家客厅啊？看个肥皂剧泡个茶，把邻居叫过来嗑个瓜子，抱怨下工作吐槽下生活，再偶尔瞥两眼电视，发条朋友圈：好一个怡然自得的夏日午后！

一概而论是不严谨的，也会是以下言论的最大缺陷，能事先声明的，是希望大家对号入座，如果说的都不是你，那立马颁发「文明的文艺工作支持者」奖章。

言归正传，为什么观影要文明，而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剧可以玩手机？

中国人习惯这样的思维：我花钱买票了，就能做一切令自己觉得舒服的事。我花了几十块买了张电影票，想在里面玩手机、拍照片、打电话，就都应该被允许。既然我消费了，当然顾客至上。可你考虑过周围人的感受吗？他们也花了和你一样的钱，但是他们的观影体验却被侵犯了。因为不怕打扰到别人，所以借过的时候不怎么说麻烦让一下，所以别人帮你检票不怎么说谢谢，所以不小心磕到别人的车不怎么说对不起。这些所有不怎么说的理由是：空间共享，凭什么要觉得是我干扰到了你的生活？

而在观影过程中，由于你的突然讲话，旁边的陌生人那沉浸在紧张剧情里的心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破坏了。别说掏起手机，那光线亮得后排都看得见你微信头像和朋友圈的每条状态。更别说打电话了，生怕全世界都不知道你晚上在哪吃饭谈的哪宗生意。不在乎打扰别人观影，也在乎下隐私泄露吧。

在戛纳的时候，每次旁边有点光，基本都能判定是中国媒体（很好认，因为用微信嘛）。唯一一次看到外国人在观影时用手机是最后一天的重映，旁边一大妈直接张口让他关手机，后排另一个大叔吼大妈让她安静，后来那人默默走出去了。看电影是不自由的，因为跟一群陌生人在一起，这跟请朋友来家里看新碟是两码子事。电影院不是一百元人民币可以买下的，有钱你可以包场，跑到荧幕前跳个舞都没人制止，但你既然只买得起一张票，就有义务不去破坏其他也买得起这张票的人所共同需要的文明的观影场所。

灯光暗下，暂时离开现实世界，幻想另一种可能。如果对现实世界这么念念不忘，就每天抱着微信刷人家的生活吧，何必花钱跑来破坏光影世界里最难人可贵的平静？

已经不想说「电影作为一种艺术需要被尊重，观众应该带着敬畏的心情走进影厅」这种话了，毕竟在浮夸的社会里它可能不具一丝的说服力，再说大部分院线片也不值得被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这让我想起深焦早些时候推送的一篇文章《迷上电影，是在电影死去很久以后》，阅后心潮澎湃却悲从中来。

不知道玩手机的大叔里还有多少人记得，曾搬着小板凳目不转睛地看着粗糙的画布，曾被情节挠得心痒难耐却难以释怀，曾被一部经典感动得痛哭流涕，曾在电影里看见过自己的影子和生活的真相。

希望你每天看的，不只是朋友圈里花了好几小时修出来的大长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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