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丈量时间，钟只是丈量它自己。" —— The Man from Earth 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2007)

诚然，时钟最客观的参照对象是另一个时钟；再想想爱因斯坦的时间相对论，大概能明白为什么热恋的时候时间快得像神偷，吵架的时候时间就像繁忙时段火车站的买票队伍，举步维艰。

先不论时钟到底测量了什么，但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不论文化背景，必定会学习一个技能——读钟。

大家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是怎么学习读钟的吗？

一个圆盘，360 度，平均分割成了十二份。头顶是 12，脚底是 6。分针长，时针短，秒针是最忙的瘦高个儿。

读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技能：首先是孩子能够听懂大人的指令和说明，语言理解的能力得到了锻炼；其次是 TA 能够分得清指针长短，知道不同指针和时间单位的对应，有良好的空间视觉能力；最后孩子还要反馈给大人 TA 看到的时间，所以综合了语言理解、空间视觉、语言表达、和抽象思维的能力。

人和绝大部分动物的区别是，我们不止活在现在，我们会怀念过去和希冀未来，我们的生活里有时间这个抽象的概念。

以前中学看柯南的时候印象深刻的一集，是柯南在用手表指针辨别方向。心血来潮自己也想试一下，发现用的是电子表，直接读数字。再后来连手表也没有了，手机承包了计时功能。再者，除了名表，钟表做礼物多半引来非议，送手机大抵是不会出错的。这是闲话。

聊完了读钟这个技能的复杂性，今天最重要的是想聊聊“画钟”这个技能的重要性的，和“画钟测试”的临床意义。

上周和一个医生聊天，他的意见是，如果老人家记性已经下降，或者经常迷路，只要加上画钟这一个测试结果，他基本就可以诊断痴呆了。这是为什么呢？

首先我们来看看临床的测试的典型案例：

（文献：Sunderland et al. (1989). Clock Drawing in Alzheimer's disease. A novel measure of dementia severity. J Am Geriatr Soc, 37 (8), 725-729. )

这篇文章检测了 67 位阿兹海默症病人和 83 位正常老人的画钟能力，给他们的指令是：画出 2:45 分这个时间的时钟。结果由 6 位研究员盲评（不知道诊断），打分范围为 1-10，10 分没有错，1 分全错。老人家都还配合，起码画了个圈儿。阿兹海默病人的均分为 4.9（+/- 2.7），正常人的均分为 8.7（+/- 1.1），两者分数有显著差异，并且 6 位研究员的在阿兹海默病人的作图上的打分间信度极高。最后，画钟的分数和老人认知能力测试的结果也呈现显著的正相关。

那么有认知障碍的人画钟主要出现哪些问题呢？有些问题是不是正常老人也会犯呢？见下图：

(文献：Lessig, M. C., Scanlan, J. M., Nazemi, H., & Borson, S. (2007). Time that tells: critical clock-drawing errors for dementia screening. Int Psychogeriatr, 20 (3), 459 - 470.)

研究员们找来 536 位老人画钟，在教育程度超过 5 年的（如果没读过书，很难画钟，所以画钟测试对于文盲老人没有参加意义！）老人中总结了 24 种出现的错误，最后有六种错误脱引而出：1.时间错误，2.没有指针，3.少了数字，4.数字替换，5.数字重复，6.完全不配合。

为什么这些错误对临床的意义这么大呢？

我们来回想一下身边老人出现认知衰退的时候会出现的症状：迷路、忘事、说不清话、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表现出来的可能是答非所问）。画钟测试和我们小时候学读钟一样，第一个就是要明白和配合指令，语言理解能力的退化可能是无法正确作画的原因之一；很多人观察到身边诊断到痴呆的老人性格大变（额叶，大脑的统筹，性格和接受指令执行等等都会受到影响）也可以解释这一点。然后，拿起笔作画，他可能画着画着已经忘了你所说的时间，空间认知感变差导致数字排列混乱（生活中表现为容易迷路），行动能力变差手抖啊什么的画不好完整的数字指针（生活中可能容易摔跤）。

所以，如果家中老人出现忘记性大、迷路、摔跤多等等症状，又不肯去医院，又不肯完整做简短智力测试；TA 如果会写字，可以拿出纸笔，跟 TA 玩这个画钟游戏。

钟不丈量时间，画钟却可以丈量认知能力。

PS：画钟测试除了对诊断痴呆有临床价值，对确诊阅读障碍也有借鉴意义，大家可以参考看看阅读障碍症儿童画的时钟，他们的 IQ 大多是正常的，看看下排最右那个 IQ123 的：

Clock Drawing in Developmental Dysle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