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猫和洛斯卡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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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猫和洛斯卡沃斯

Los cabos!读来是洛斯卡沃斯,不知所云得像科幻小说里某星球的名字。cabos翻译成英语再翻译成中文是指岬角,加上los,是那些岬角的意思。但其实cabos指的是海上那几块由造物主搭成了拱门的巨形石头。

所以我私自把洛斯卡沃斯叫巨石城。

从地图上看巨石城会让人产生侵略的欲望,因为位置太得天独厚了。当年美墨战争美国人只抢走了上加州,而把下加州这片大好土地让给了墨西哥毒贩,现在他们蜂涌过来下加州海边度假,让这里看起来好像也是美国领土一样。

南下加州半岛地形说来特别有性格,竟然伸出了一条手臂去舀太平洋的水。这手臂特别细,所以被称之为“瘦臂”。巨石城就在最南端,手的最前面。在飞机上看着航行地图时,我就在想:这个城市的猫一定是不同凡响的。这个预感后来证明了不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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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里面种满了仙人掌,密度高得离奇,花园里十步一颗,游泳池边和走廊每个转角及每个房间阳台都布置了,巴掌形铁棍形流星锤形狼牙棒都有,都长满了尖刺,越看越像是倒霉熊空降沙漠掉入仙人掌堆的现场,吓得我不得不时刻保持清醒。不知男人们敢不敢在大堂酒吧里喝大醉出来游走?情侣敢不敢在花园里玩追逐戏?反正我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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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离开酒店到了码头,我的心才有了度假的轻松。这里的花都开得肥肥美美,仅是趴在护栏上就可以看到鱼群在水里穿来穿去,精力充沛的小海豹不时跳出看人一眼又迅速消失,身手矫健的螃蟹在礁石缝里行走。

我很快就遇到猫了。

因为这只猫没有耍我,甚至没有费劲让我去找它,它的照片就放在码头最醒目的地方,每个人都不会错过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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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果然不同凡响,是一只大猫,一只人见人爱的小狮子。

而它是一家照相店的镇店之宝,和它合影一次收费三百元。

店员需要很用劲才把抱住它。它不喜欢被人类抱着,但实在无法抗拒睡意的引诱,所以任由摆弄。听到游客的惊喜尖叫和被摸到脑袋时,它才睁开像拂晓浓雾一样的眼睛,看一眼就又合上了。

成为合照模特的命运无论是悲是喜,它只想睡觉。所以店员把它放回笼子里时,它即刻进入了熟睡。

我想:那睡梦里是什么?让它如此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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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男女顾客过来了,它被再次从笼子里抱出来,嘤嘤地抱怨着,无力地吡着小牙表示抗议。它被放在那对男女的怀里时,店员一直在想办法让它醒过来,大概因为顾客总是会希望与一只瞪着眼睛的狮子合影。

还好它今天遇到的是温柔的顾客,男的让店员停下来,说就让它睡吧,然后把它的脑袋放在大腿上,女孩抱着它的后腿,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两人一起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地哄着它,睡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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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照片后,他们把它抱回笼子里面,在等照片打印出来时一直笑容满脸地看着它睡觉。

我们喜欢看到狮子在草原上奔跑,又喜欢它在人的怀里睡觉。

我们从来不知道猫类如何定义幸福和悲哀。我们对幸福的定义只适用于我们自己,我们的困惑也只属于我们自己。

大猫才不管呢,它完全坠入了令我妒忌万分的梦境世界里。

我只想知道它的梦里有什么。

我到码头来是为了出海,开船之前半小时逛了逛旁边的商业街。

商业街里最多不是纪念品商店也不是餐厅,而是药店。

开始看着满大街的美国老年夫妇游客,还觉得药店多是合情理的,但是五百米一条街竟然出现十几家药店就开始觉得奇怪了。而且所有店都主打推销同一种药,广告牌里是一只戴着墨西哥大草帽的猴子,猴子一手举着黄色药片一手举着蓝色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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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摁不住好奇,我把广告上的每个词都输入谷歌,翻译出来的结果是:壮阳药!

哦,这其实也是合情理的。这些老年人在度假,除了享受异国风光的神奇外,也想享受一下异国药物的神奇,度假毕竟是以快乐为主要目标的,不能让身体扫了兴。

可是墨西哥到处都是美国游客,为什么壮阳药只在巨石城大卖?

当船推开蓝色的海浪,朝着明信片上的岩石山缓缓驶去时,天地初开的蛮荒感强烈地包围了我,船越朝往海里走,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越发强烈。看那些寸草不生的只呈原始之态的巨石,它们在青蓝色浓烈的太平洋上面浮浮沉沉,似乎是海浪翻涌的始作俑者。

最令人驻目的风光是三根柱壮巨岩石和那个圆形的拱门,三根石柱像是朝天竖起的三个手指,拱门像是另一只手用两个手指弯起来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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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loscabos

船上的一个美国老奶奶幽幽地说:“看,石头在勃起!”她的丈夫没有回应,但一脸若有所思盯着那根最高的石柱,旁边的一对老年夫妇大笑不止,还伸出手来拍老头的肩膀,以表达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意。

黄昏的时候,一只捕鱼船打鱼回来,一只海豹带着它的七八个捞鱼鹳随从悄悄跟着船,等到船靠近码头缓行后,这只海豹就跳出水面,两手在船尾甲板上一趴,开始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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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船的又是一对美国老夫妇,当老太太第一个过来看动静时,这海豹仰起头,眼睛直溜溜地瞪着她,白胡子翘起,一副把鱼拿来的债主气派。

我的天,这海豹就是猫啊!见到鱼猫就原形毕露了。

看它这一招已经成功捕获了人类的心:全船人都过来了,老头拍照,船夫对客人讲述海豹喜欢吃的鱼类。最后他们把今天少得可怜的收成一桶小鱼全给它吃了。以它这一身圆滚滚的肥壮异常的肉身,估计这一顿只是打了个牙祭。每天游客租了多少打鱼船它都数着呢,它在码头这里守着,就是等着打鱼游客给自己带一日三餐回来。

怪不得我一上了船就感觉进入了梦境,因为这里真的是猫的梦境啊!

在梦里,猫变成了海豹,人类已经成为了受它使唤的猎手。

那些服用了猴子药片的老年人,当他们乘着船进入了猫的梦境后,就恢复了昔日的雄风,男人如那石头一样朝天竖立,女人如暴风下的太平洋一样翻涌。

而那些令人想入非非的仙人掌,南下加州半岛的突出长形地型,海上面那些朝天翘起的岩石柱,都是猫撒下的诱饵。

来吧,这里是神奇的天堂,到这里给我捕鱼来!

纵使知道了这一切是猫的阴谋,但是人类却是心甘情愿的。

要知道这是一只很大很大的猫,只有这样的猫才可以带给人类如此痴想妄想的梦。

第二天清晨,我坐在海边看日出,努力地试图放下对小狮子命运的现实担忧,一遍遍地回忆它想进入梦境时的迫不及待。然后我把心思放在这片丰富得越过了人类想象的海里面,想着浮潜时遇到的天使鱼群,想着那只向人类讨鱼的海豹,诱骗自己沉浸在这个美妙绝妙的的梦境里。

但愿美梦成真,但愿永远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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