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新闻报道的美国农场主攻占联邦房产有什么看法?
图片:CFP对最近新闻报道的俄勒冈州民兵攻占联邦政府大楼有什么看法?
我大约看了一下这件事,其实还是有很多问题交织的。不过我不建议大家用中国人的心态去套入。
这里提供几个思考方向吧。
首先是牛仔和牧民的概念。
以前给《虹膜》写过一期专栏里提到过牛仔神话:
牛仔一夜暴富的神话后面,是“敞开” 放牧区(Open Range) 理念,是公共资源的免费使用。对于牧民来说,放牧的土地是公有的,你只需要把自己的牛打上烙印,就可以散养在公共草场上。这里的草吃完了,就转移的下一个 地方。哪里的草更好,就去哪里放牧,拥有土地并不重要。
但是,对于农民来说,土地是他们花钱购买的私人财产,每年还要交地税,所以需要保 护,需要不断的开发与再投资,让土地创造价值来回报自己。这样的投资,当然不能和别人随便分享。德州牛仔最终选择了向北“长途驱赶”到堪萨斯,也正是因为 向东前往新奥尔良的路上都已是农民的私人农场。这些农民当然不欢迎牛仔,和他们那成千上万头长角牛。而向北的一路,则都是“敞开”的公共土地,无遮无拦, 畅行无阻。
牛仔和农民,是两种价值观念的冲突,两种美国梦的交锋。
牛仔的神话,其实是 1849 年淘金梦的延续。那一次,淘金者哄抢的,是埋在地底下的金矿,这一次,牛仔们瓜分的,是大草原上的牛群。牛仔文化,是一种投机,而农场文化,则是一种投资。
我的一个朋友从亚历桑那到德州,我问她感觉如何。她说德州不错,但是路边的农场都是围起来的,没法进去拍照。
这是因为德州的牧场都是私人地产,所以要围起来不让外人进。而在亚历桑那州,有大量的土地还是联邦政府的公共土地。
本来呢,联邦政府的一个责任就是把公共土地卖给私人开发。但是西进的过程在十九世纪末终止,土地转让也基本暂停。一个是西部的剩余土地质量不高,不适合分成小块转让;一个是以前转让的土地出现大量环保问题,比如过度砍伐(这也和转让质量奖励开采有关。于是整个土地开发就停了,转向土地保护,国家公园。所以西部十一州一半以上的土地都是联邦的。
像之前 Bundy 家在 Nevada 的闹事,就是 Bundy 家到联邦政府的土地上放牧,又不想交够使用费。Bundy 家自己也不会说就不该给钱,这就是基本逻辑的问题,公共资源也不是可以随便使用的。双方理论上只是在价钱上没谈拢,联邦政府说欠了一百万使用费,Bundy 说欠了 30 万。但这里面就有一个,联邦政府的资源,到底怎么给公众使用(赚钱)才是合理的。
这样的情况,最后被成功转嫁到联邦制的问题上,是和具体的问题处理方式有关。就是这事经手的,是 Nevada 的参议员 Harry Reid 的手下,新上任后出的重手。所以自然后面又多了一层政府勾结的关系。
换到这次 Oregon 的事件,如有人回答的,当事人 Hammonds 纵火被致罪的原因,是因为在保护区上非法捕猎,猎杀了七头鹿后,试图纵火消毁证据,造成 130 英亩的土地荒废两年,危及消防员安全。当事人对判决无异议(当事人说自己是为放火烧杂草以保护自己牧场造成的大火),准备服刑。
而 Bundy 兄弟也未说占领事件与此事有关,而是说抗议该保护区在多年间从一百多家牧场回收了土地。
这个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因为环保等问题收回土地,造成私有产权方面的纠纷,也是 70 年代以来的新问题。仅在 Oregon 州,就有著名的 Ballot Measure 34 (2004 年)以保护因为环保而造成的户主土地价值损失,和因此出现的投机现像,而后来又通过的 Ballot Measure 40(2009 年)来反制投机,都是最近这些年的大事。(参见维基 Oregon Ballot Measures 37 (2004) and 49 (2007))
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Bundy 兄弟说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只能等后续的报导。
而占领问题,这个或可比拟 60 - 70 年代民权运动者的一系列占领运动,比如印第安人占领 Bureau of Indian Affairs 事件(维基:Bureau of Indian Affairs building takeover),当然,档次还是差多了。只不过,这次从红皮换成了白脸。
我估计联邦政府对付这种事,比以前应该有经验多了。因为这种事就算政府有理,暴力解决都对政府不利。所以政府只有做好持久战准备,见机行事,逼对手犯错。Bundy 兄弟说要守上几十年,说得容易,不见得能玩好,高开低走,也极有可能。
这件事跟 2014 年的内华达民兵与联邦土地管理局武装对抗事件是有关系的。而且起因和动机都很类似。
关于 2014 年的事 http://www.zhihu.com/question/23607949,作者:卢毅
在另一个问题里,这位答主的总结非常详细非常好。推荐大家看一下。
本质上这类事件主要存在两个层次的博弈,一是牧民的经济利益问题。其实仔细研究就发现,两个事件中按照既定法律,牧民都违法了。这一次引发事件的父子是因为在联邦土地纵火,已经被联邦定罪了。(要是问案件本身是不是冤案,我可不好说,没有仔细研究案件)本来要去联邦监狱报到,结果跟民兵一起示威,接着演变为武装占领政府大楼。
另一个层面,则是所有这类事件的根本原因:这是美国建国开始就有的州权与联邦权的斗争。牧民们很聪明的把自己的违法事件跟联邦权压过州权扯上关系。州权与联邦之争,表现在很多方面。连当时的废奴问题,也是两者之争的具体表现。内战则是彻底的州权武装对抗联邦权。所以,这类事情,以后很可能再次发生。整个西部南部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发生。
不过个人感觉这次他们可能玩大了。占领联邦的大楼可跟封锁公路对峙不太一样。联邦要是真的来硬的,法理上也没啥问题。毕竟,联邦法律还真的到不了恶法的地步,动辄要武装对抗法律恐怕不会占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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