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误 · 百姓杀了救他们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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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误 · 百姓杀了救他们的英雄

图片:《七武士》

武侠里的人物比较脸谱化,如何写一个反俗套的武侠故事?

北邙

“狗贼,你实在逼人太甚!”

一声断喝,洪屠夫红着眼睛,操着一口厚背斩骨大刀,赤着胸膛,拦在了村口。

满村老幼相互扶持着,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几名捕快模样的公人正簇拥着一名妙龄少女,半推半搡,想把她带出村去。为首的中年捕快冷笑道:“洪屠,你不要命了,老子面前你也敢动刀?”

那屠夫脸上的肥肉一颤,显然是怕得狠了,但还是强撑着道:“你若是讲理,我自然不动。光天化日之下,你身为朝廷官吏,强抢民女,还有王法不成?”

“王法?”那捕快头子冷哼一声,伸出手来,“你们村欠下的两年租子,交来。前脚你们交了粮食,后脚老爷我就拍拍屁股走人,绝无二话。”

“老天爷啊!”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出来,“九个月没见过雨水了,这是天下大旱呐!庄稼颗粒无收,朝廷还要涨租子,这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捕快头子看他一眼,冷冷的没有说话。那老头吓得颤了一颤,鼓起勇气道:“求求几位官老爷,放了我孙女吧。明年我们一定把租子补回来”

“老赵,不是我找你麻烦。你当这保正也有些年头了,今天我是拿不到粮食,也带不走女人。回去上头怪罪下来,还不得剥了我这层皮 ------- 怎么,到时候让我跟你们这些土包子一起握锄头不成?”说着,他哈哈一笑,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看好了,老爷可是握刀的!”

红光一闪,洪屠的厚背大刀竟被拦腰砍断,铮地一声掉落地上。

“钱家正宗,贯日刀。”那捕快头子拍拍衣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说道,“还有谁敢在我面前动刀的?”

那洪屠倒退两步,一个踉跄坐倒地上,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捕快头子扫过众人一眼,挥挥手,“带走了。”几名捕快应了一声,抓着那姑娘就要走。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敢。”

捕快头子转头看去,只见村头的乞丐窝里,缓缓站出了一个年轻人。他头发杂乱,满身灰土,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这几年天下大旱,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凡几,路上到处都是这样的乞儿,倒也丝毫不足为奇。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年轻乞丐,那捕快却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一股危险。

那是习武之人一种天生的嗅觉,就像是丛林中的野兽,从风中闻到了前方匍匐的猛虎一样……

“少侠高姓大名?”

他毕恭毕敬地抱拳,竟是行了十足的大礼。

那少年慢慢走来,咧嘴一笑,忽然腰间掠出一道寒光!捕快大惊失色,疾往后退,只觉锐风铺面而来,他胸前一凉,停住身子,身上的捕快吏服,竟从中间裂开两半!

那少年挠挠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叫河伯。回去告诉钱钦同,我来杀他了。”

 

村里杀了最后一只瘦猪,取出赵老头家门口老槐树下埋的最后一坛土酒。少年河伯被供在主座上,饕餮似的大口吃起窝窝头和红烧肉来。

“少侠如此神功,为何沦落成乞?”赵老头不解问到。

河伯有些不好意思:“下山以来,眼看灾民无数,便一路把身上银两干粮全都施舍了出去,等到发现的时候,自己却两手空空,不免沦为乞丐了。不过也好,大家一起吃苦。”

赵老头瞪大了眼睛,竖起大拇指:“少侠高义!不知少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河伯不经意地抹抹嘴,说道:“刚刚不是说了吗,来杀钱钦同。”

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少侠……莫不是说笑吧?”赵老头陪着小心问道。

“说笑什么。”河伯随口道,“他为富不仁,你们平日里不都被欺负惨了吗?刚刚那捕快要抓你孙女,带回去还不是给钱钦同那个老淫贼糟蹋?”

赵家的丫头脸上一红,低头跑走了。赵老头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少侠说的不错,钱老爷在这登瀛城的方圆数十里内,确实算是一手遮天。只是他平日里为非作歹惯了,我们哪里招惹的起?”

河伯咽下嘴里的红烧肉,含糊道:“没事,我去招惹,不需要你们。对了,有水吗,实在渴得狠了。”

赵老头回头看看众人,交换了眼色,才慢吞吞地说道:“连年大旱,村里早就没有剩水了……少侠要是想喝,五里外就有一口井水。但是钱老爷派了门下弟子看守,等闲不让我们碰,想要的话,需得付出点什么……”

话音未落,河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岂有此理?带我过去!”

 

最后还是没有人带河伯去。

赵老头遥遥指了个方向,就躲起来了,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一般。河伯心里不免好笑,觉得果然是乡下庄稼人,生的便是胆小怕事。

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一个凉棚搭在旷野上。走上前去,果然是一口古井。凉棚里坐着两名穿着红袍的男子,都是一手抱着一个姑娘,口中还调笑道:“来香一口……香一口就给你一口水喝。”

那几名女子看起来都是村妇打扮,虽然土气,但胜在年轻,倒也薄有几分姿色,此刻大多都臊得满脸通红,却舍不得离开。

河伯看在眼里,视若无睹,走上前去,提起木桶就要打水。一个红袍男子看着笑道:“又是个失心疯的,真以为能空手提走水呢。”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背后一脚踹去。

河伯微微一侧身,抄手抓住他的脚踝,便往井里扔去,那人吓得狠了,连呼救命。另一人看在眼里,眼中闪过怒色,猛地拔刀出鞘,整个人仿佛一道疾电般当头斩下。

刀未砍下,忽然一点寒芒掠过,那把百炼成钢的赤甲刀便断成了两节,河伯一把拿住他,喝道:“好大的胆子!”

那人倒也硬气,抬眼怒道:“你是什么人!受谁指使而来?”

河伯笑道:“没人指使我,我是为天下无辜百姓而来。如此古井,本该百姓共用,你钱门却收入囊中,视作私产,该当何罪?”

那人一愣:“无辜百姓?”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似得。

河伯皱眉道:“你笑什么?”

那人大声道:“要不是我钱家接手管理这口井,你去问问,半年之前,哪天这儿没有几个被推进井里溺死的?他们几个村子哄抢不绝,生怕打得比别人少了,为了一点水,连人命都不要了!”

河伯懒得理会他,随手点了穴道,就将他丢到一旁,便自取水去了。

那人兀自哈哈大笑:“为了百姓?你还没有看过这些百姓的真面目呢!”

 

河伯提着几桶水回来的时候,村子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他把水放在桌上,朗声道:“各位乡亲,想要水的自己来拿!”

村人却出奇地冷静,一个个低着头,竟没有一个上前的。赵老头迎了上来,作揖道:“多谢少侠了,少侠一路辛苦,再吃些酒肉。”

河伯正觉口渴腹饥,适才没甚吃饱,端起一碗酒就咕噜噜一饮而尽,顺手抓了几块肉塞进嘴里。

忽然洪屠抬起头,大声道:“不能吃!”

河伯正在咀嚼的嘴巴顿时停住了。他转头看向洪屠,意甚不解。

“洪屠!”赵老头激动得脸色通红,戟指骂道:“少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便吃你几块肉又怎么了?”

洪屠脸色狰狞,似乎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了,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少侠继续,继续,不要和他一般计较。”赵老头转过脸来,陪笑道。

河伯却放下了酒肉,忽然道:“这么一说,我还没注意,村子里似乎多了几个陌生人?”

赵老头脸色一变,勉强道:“哪里有……哪里有……”

河伯死死盯着人群中一个身影,半晌笑道:“钱老爷子,既然亲自到了,就别藏着掖着了吧。”

那老者闻言,换换抬起头来,只见那老人红光满面,短须雪白,正是登瀛城钱家的当代家主,钱钦同。

他被识破了身份,也巍然不惧,哈哈大笑数声,走到洪屠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胆量,做的不错。”

洪屠脸色煞白,忽地大吼一声:“劳资跟你拼了!”伸手便去抓他衣领。

“不要!”河伯厉声道。

说的晚了一步,只见两道血箭冲天而起,洪屠双臂飞起,远远落在地上。又是刀光一闪,洪屠的头颅也飞了起来。飙出一地鲜血。

“竟敢如此滥杀无辜!”河伯怒道,“我还怕传言有虚,你竟当真如此残暴!”话音未落,他长身欲起,一个挣扎,却又重重跌落座上。

钱钦同看他笑道:“别费劲了,中了我的阿堵散,休想再使出半分力气。”说着,他仰头哈哈大笑,“世人只知道钱家的贯日刀天下无双,怎知道这阿堵散才是我钱钦同的真正杀招!”

说着,他走上前,一把抓起河伯的脑袋:“说,谁让你杀我的?”

河伯脸上露出古怪笑容。

他忽地冲着钱钦同的脸猛地一吐,满口酒肉就喷在了对方脸上。就在钱钦同慌张后退,想要擦干净的时候,河伯的肋下,一道寒月似的刀光亮了起来!

“你没中毒?”钱钦同捂着嗓子,咯咯地后退着,鲜血从指缝间流了下来。

“中了。”河伯满脸死灰,几乎透支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你太高估自己的毒药了。我虽然只剩下最后一点力气,但是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好,好,好。”钱钦同仰面而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村里,众人惊惶地看着地上的尸首。

钱老爷,死了?

那个登瀛城里最一手遮天的巨擘老佛爷,居然就这么走了?

河伯双足稍一用力,就重重跌落地上,他看着钱钦同的尸首,咬牙道:“他一定有解药,搜他的身子!”

众人不动。

漠然的气氛蔓延开来。

河伯愕然看着众人,他们前一秒还被欺压得猪狗不如,现在却可以站在一起,冷冷地不说话了。

忽然一阵剧痛从脑后传来。

他眼前一黑,耳畔传来赵老头的声音:

“少侠,你别怪俺赵老头。钱老爷死在我们村,如果我们不交出个凶手,可就是毁村灭门啊……”

木棍伴随着声音,一下下地敲击在河伯的后脑上。

“你们这些武林高手,平素杀了人,就转身走了,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不错!杀了钱老爷还想跑!”

“快去报官,说我们拿住了杀害钱老爷的真凶!”

他想要挣扎,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越来越多的地方被拳脚殴打着。

河伯渐渐失去了意识,就在弥留之际,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那个钱门少年的话在耳畔回荡:

“你还没有看到这些百姓的真面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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