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婴儿(比如唐僧)放在盆里,顺河流飘走的故事,你是不是也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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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婴儿(比如唐僧)放在盆里,顺河流飘走的故事,你是不是也听过?

图片:《西游记之大圣归来》

历史上真的有人把孩子顺江留下吗?如果没有,那为什么许多小说中都有提到呢,最初始于那本书呢?

句玉

就我所知,您说的这一情节姑可被称为“江流神话”或者“江流故事”,是分布很广的传说母题之一。就中国范围内考究的话,最早似可追溯到夏末的伊尹出生故事。

最早提到伊尹江流情节的是《吕氏春秋》,里面说:“有侁氏女子采桑,得婴儿于空桑之中,献之其君。其君令烰人养之,察其所以然。曰:“其母居伊水之上,孕,梦有神告之曰:‘臼出水而东走,毋顾!’ 明日,视臼出水,告其邻,东走十里而顾,其邑尽为水,身因化为空桑。故命之 曰伊尹。”此伊尹生空桑之故也。”大致上是说伊尹母亲不听神谕变成了空桑,伊尹当时还没出生,所以就被桑木包裹着顺伊水流下,被采桑的有侁氏女子拣到。这也就是《天问》里所说的:“水滨之木,得彼小子。”

据傅斯年先生的考证,空桑约是后世的曲阜一带,乃是东方民族的根据地,伊尹此人又是辅佐成汤兴商灭夏的大功臣,所以“伊尹诞于空桑之中”这一传说颇有些始祖神话的意味。

这种始祖神话大致上是说:某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他是没有父亲、独由母亲生下来的,出生之后受到种种考验,最终却逢凶化吉长大成人,建立伟大的功业,成为某一部族的祖先——类似的传说几乎普遍整个东北亚地区,譬如有娀氏之女吞玄鸟之卵生下商祖契;颛顼之孙女修吞下玄鸟卵生下大业(秦赵之祖),姜嫄感帝迹生下后稷,后稷出生即被抛弃于街巷、山林、何冰等地,竟都不死,遂名为‘弃’;河伯女被日影所逐产下一卵,卵被夫余王丢给猪狗、又丢至路上、山野中,最终卵破生出朱蒙,朱蒙即是高句丽祖先(在这一神话中,也有‘江流’的残迹,如朱蒙之母为河伯女,长成后又连浮龟渡河)。

将上述几个神话与伊尹出生传说相比,看得出来是同一传说因不同取舍而产生的分化,只不过伊尹传说重在表现他得之水滨、诞于空桑,而后面的神话强调主角无父而生、大难不死。另外,也有将这两者统一起来的,比如满洲爱新觉罗氏的始祖神话:

据《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记载:长白山东北之布库里山下有布尔瑚里湖,一天三仙女降到湖中沐浴,神鹊衔一朱果置么女佛库仑衣服上,佛库仑爱而吞之,乃有孕不能升天,生下布库里雍顺,布库里生而能言,长大之后,仙女告诉他:“天生汝,实令汝为夷国主”,乃与一只小舟,布库里坐在小舟上顺流而下,漂流到人居之处,解决了三姓酋长的纷争,被三姓人拥戴为王,是为满洲之祖。

伊尹、朱蒙等人的传说与布库里雍顺相去两三千年,情节却惊人一致,足以见得这种神话模式的影响力之大。

不过,江流神话并不止于东北亚,中国西南也有,如“夜郎竹王”故事,《华阳国志》说:“有竹王者,兴于遯水。先是有一女子浣于水滨。一节大竹流入女子足闲,推之不肯去,闻有儿声。取持归,破之,得一男儿。养之。长有才武,遂雄夷。”以及疑似这一神话的蜀人开明帝传说(荆人鳖灵死,尸体逆流而上漂至蜀地,复活,望帝用之决玉山并逊位)。再往远一点看,日本的桃太郎故事似也可看作是大陆神话在列岛上的变种。

由于“江流故事”分布得如此之广,所以有学者认为它可能已经是人们潜意识层面的“种族记忆”了,因此才在以后的史书、传说、故事中反复出现。从这意义上说,是否真有人把孩子顺江流下并不重要(就中国历史的漫长、杀婴习俗的普遍来说,肯定有,而且不少),关键是人们熟悉并乐意看到这一情节,并将它附会到大人物身上去,借以对他们的不凡成就作出一种传奇性的阐释。

(一个例子是,唐僧的江流儿出生不见于正史、不见于本传,也不见于任何唐人的著作,直到万历二十年的《唐三藏西游释厄传》,小说家才为他添上这一情节。吊诡的是,此后的小说及戏剧,就大都采用这一说法,以致不惜放弃《大慈恩寺法师传》里明白清晰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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