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随便啊，你想讲什么就讲什么。”杨小羽说。
楚唯舔舔嘴唇，伸出手在杨小羽光洁的脸颊上摸了摸，说：“好，我给你讲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不过我讲完之后，你也要给我讲一个。”
“秘密交换？”杨小羽一脸兴奋。
“嗯，就当是交换秘密。”楚唯凑上前，在杨小羽光洁的额头亲了一口，说，“我给你看过我爸妈的照片，我爸很魁梧，他们前些年离婚了……”
“你长的像你爸，我就喜欢你的大高个。”杨小羽笑嘻嘻说，“这事儿你说过，但你没告诉我为什么离婚。”
“咱俩的关系，告诉你也没什么的。只是，我觉得有些耻辱。”楚唯说，“你别打岔，听我把故事说完。——我爸年轻的时候，是技术工人，为了多挣点工资，常年在最艰苦的地方出差。翻山越岭搞建设那种。他一年才回来一次，一次在家一个月。我妈挺漂亮的，我们家邻居，有一男的，我干脆叫他老王吧。隔壁老王，不知怎么就和我妈搞上了，我那时候还小，不太懂事，只隐约感觉他们的关系不正常，却没多想。突然有一天，我爸回来了，带我去医院做亲子鉴定。结果自然是好的，我是他亲生的。可他心里咽不下那口气，把我妈揍了一顿，打得一周下不来床。当然他也没落好，我妈不知道拿啥在他脸上划了一下，伤口倒是不深，也养了很长时间，现在仔细看，还能看见印子……”
“别啰嗦，讲快点。”
“哦哦行。”楚唯舔舔嘴唇说，“没几年我爸就回来了。回来之后，隔壁老王也就跟我妈断了。不知怎么的，两家关系突然就好了起来，今天你送我一笼自家蒸的包子，明天我送你一碗自家包的饺子。我爸和老王经常一起喝酒，喝醉了他就感叹远亲不如近邻，这些年我们母子多亏老王一家照顾。老王和他媳妇有个爱好，就是打麻将。他俩偏偏记性不好，常常忘记带钥匙。深更半夜回家，从我家阳台翻过去，开他们家的门。有一次我家黄豆有点生虫，我爸让我拿去晒一晒，我没多想，就晒在了阳台上。那年，我上初一，下晚自习回家，大概十点左右，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没月亮，天色特别暗。我刚打开门就看见老王媳妇坐在沙发上，老王上了我家阳台，然后他就掉下去摔死了。我家住八楼，那天我爸可生气了，顺手拿起个扫帚就抽我，怪我不该直接把黄豆摊开放在阳台上晒，应该装盆里……可疼了，当天晚上我就只能趴着睡。后来没多久，我们就搬家了。”
“你爸和你妈离婚，是因为你妈出轨吗？”杨小羽问。
楚唯想了想说：“应该不是。我爸回来之后那么多年都没离，搬新家不到一年就离了。我想，可能是新家风水不好吧。”
杨小羽突然一脸促狭，说：“你妈说不定心里放不下隔壁老王……”
杨小羽还没说完，楚唯把她一搂，搂怀里说：“上一辈的心思，我们怎么知道呢！该你了，你记忆最深刻的故事是什么？”
“那我也讲个隔壁老王的故事。”杨小羽说，“你知道，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我爸和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我妈。我妈工作忙，常常加班，我放学之后，经常到隔壁写作业的。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吧，有一次我去他家，刚好他老婆孩子都不在家，他就坐我旁边看我写作业跟我说话，过了一会儿就用手摸我。虽然我觉得怪怪的，但那时候小，不懂事，我妈也没教过我，不能让男人摸。我只朝一边躲，却没想到该叫人。那天不知道怎么的，我妈突然提前回来了，推开他家虚掩的门，正好看见他摸我底裤。我妈大叫一声，把我搂在怀里。回去才跟我说，她想起来隔壁老王家老婆孩子都回娘家去了，总觉得不对劲，还好提前回来看看，不然可就出事了。”
“讲完了？”楚唯问。
“没。”杨小羽说，“那次之后我妈就不许我再到他家去了，晚上放学就到我妈办公室写作业。可我那时候毕竟年龄小啊，记打不记仇，虽然不到他家，但有时候小伙伴在楼下玩，还是会带他儿子一起玩。他儿子比我小，那时候还在上幼儿园。毕竟从小一起玩到大，我也真心拿他当弟弟。可是有一次，我们一起到街角买棒棒糖，买完棒棒糖他就不见了。估计应该是被人贩子抱走了。孩子丢了，老王一家彻底垮了，没多久就从我们小区搬走了。”
杨小羽讲完之后，楚唯久久不说话。过了好长时间，才把杨小羽抱在怀里说：“真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不容易的。”
杨小羽“嗯”了一声，点点头没说话。楚唯把她抱紧紧的，说：“没事，以后有我，我会保护你，照顾你，不会让你再受欺负。”
杨小羽再次“嗯”一声，仿佛有些哽咽。她把楚唯推开，说：“热。”
他俩自从住一起，倒是很少像这样在床上只紧紧的抱着，什么都不做。杨小羽对拥抱总是有些抗拒，短时间抱还可以，抱久了，她就嫌热，把楚唯推开。楚唯也没说什么，推开就离她远一点好了，反正床大，被子也大，总是睡在一起的。
杨小羽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讲诉里，过了一会儿，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楚唯。楚唯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她，想想却又算了，也翻了个身，背对着杨小羽。
楚唯听着杨小羽高低起伏的呼吸声，知道她这一刻很不平静，就装作已经睡着了的样子。可他的脑子里却万马奔腾。他怎么都不会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中午，他爸让他晒黄豆，他也就晒了，的确像他爸打他时说的，没有拿个盆，可也没人提醒他拿盆呀。他晚上回家，看见老王站在阳台上时，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些黄豆，正要张口提醒，他爸扫来一个凌厉的眼神，他心里咯噔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隔壁老王死后，看他爸那伤心的样子，他简直怀疑，那个眼神是幻觉。要不是后来他妈坚持要跟他爸离婚，还把离婚理由告诉了他，他一定会坚信，老王之死是他的无心之过。
楚唯他妈是这样跟他说的，她说，有一天他们父子俩出去买衣服，她头疼，在家睡午觉。被尿憋醒，闻见屋子里有很浓重的煤气味。去厨房看，灶上一锅汤早已淤出来，浇灭了煤气。那汤，不是她煮的。而那个时间点，早晚不靠，不是煮饭的时候。虽然他爸回来解释说，见她生病才煮汤，想着她醒来就可以喝，但她总是不信，既然煮了汤，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为什么要趁着她睡着之后才煮呢！
老王的死，在她心里留下很重的阴影，那一段时间她总失眠，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一瓶药快吃完时，又去买了瓶。她突然发现，新买的这瓶药上刻的字母和旧的那瓶不一样，以为是新产品，也没多想。却不料，没两天，新买的药字母也变了。她去问药剂师，才知道那不是安眠药，而是一种致幻的药，不仅不治疗失眠，吃多了还会精神分裂。她很害怕，才坚持要跟他爸离婚。她跟楚唯说，我要不离开他，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
楚唯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脑后，突然觉得很难过。虽然他爸对他很好，可他总觉得他看不透他爸。他翻个身，再次把杨小羽搂住，想要从她身上汲取点能量，好度过这漫长的夜。
杨小羽一动不动，呼吸平稳，很显然已经睡着了。可如果你仔细看她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双眼是睁着的，偶尔还会眨一下。她脑子里想的东西，并不比楚唯少。她想到了那年夏天，她带着那个叫阳阳的小男孩在小区门口玩。她妈妈突然过来，给了她一块钱，让她买几根棒棒糖跟弟弟一起吃。她拿到钱太兴奋，想都没想，就跑去了街角的小卖部。等她买完回来，阳阳不见了，她妈妈也不见了。回到家才看见她妈妈正在做饭，当天晚上就听说阳阳丢了。她问她妈妈，知不知道阳阳到哪里去了。她妈妈也说不知道，只说钱给了她，就赶紧回来做饭了。
她妈妈倒没刻意交代她什么。只是在隔壁老王夫妇来找孩子时，责骂了她几句，怪她只顾着玩，没有把弟弟看好。
她心里总觉得阳阳的丢失和她妈妈有关，可她也只是怀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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