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新闻客户端编辑：阮洋
【导读】日前，一座无名英雄纪念广场在北京西山国家森林公园内正式落成。
广场前的铜版铭文上这样写着：“20世纪50年代，大批无名英雄为国家统一、人民解放，秘密赴台湾执行任务，牺牲于台湾。”
广场正中矗立着四尊人物雕像。它们分别以吴石、朱谌之、陈宝仓和聂曦为原型。
广场落成的新闻一出即引来媒体及公众关注。人们想知道，雕像的原型们都有什么样的故事？无名英雄纪念广场包含了怎样的历史记忆？
●846个名字为记住在台牺牲中共地下党员
2013年10月，这座占地约3000平方米的无名英雄广场建成，它是为纪念1950年代牺牲在台湾省的中国共产党潜伏人员而设立。
无名英雄广场是一座建在山坡上的高台，坐西朝东。高台前的草地上有《修建无名英雄广场铭文》匾。
该广场的建设单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联络部，设计及施工单位是上海福寿园景观设计有限公司、北京丹青园林绿化有限责任公司。
捐款人名单显示，捐资人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联络部全体干部以及包括雷军、李彦宏、马化腾等社会人士。
1949年前后，解放军按照中共中央关于解放台湾的决策部署，秘密派遣1500余人入台潜伏。50年代初，由于叛徒出卖，岛内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大批地下党员被捕遇害。
所以有了纪念碑上的846个名字——洪国式、查国民、程飞远、刘天照、王玉麟……
设计者说，“所有名字全部阴文素镌于花岗岩上，既暗合了隐蔽战线的斗争特质，也彰显其淡泊名利的高尚品格。”
其中更有许多留白和空格。因为，当时潜伏在台的中共地下干部工1500多人，其中共1100余人被国民党公审处决。还有许多人的名字至今无从知晓。设计这说，“还要给他们留着，以便今后随时增补上去。”
（中共地下党员原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中将）
●大时代下的人生选择
以吴石、朱枫、陈宝仓和聂曦为原型的雕像位居广场正中显著位置，是整个纪念广场的高光亮点。选择为他们塑像，是因为吴石、朱枫案是大陆在台谍报人员工作历史的代表。
吴石，中华民国国防部中将参谋次长，他的另一重身份是共产党潜伏在国民党军队中的间谍。
1949年春，解放军在东北和华北的军事胜利，造成国民党内悲观情绪滋生，蒋介石下野和两党议和谈判使得国民党军队内思想混乱。据其子吴韶成忆述，当时吴石对国民党内“官员巧取豪夺，贪污腐化泛滥成灾”等“极感焦虑”，“在家与挚友交谈，不断喟叹：‘国民党不亡是无天理！’他对蒋政权似已彻底绝望。”
吴石在那个时候与共产党开始秘密接触，并于1949年6月奉命前往台湾时，刻意将一对儿女留在了中国大陆。吴在路过香港时，正式接受了中共地下党托付的任务。
吴石到台后，中共地下组织给予他的代号为“密使一号”。从他所处的职位，可想而知他所能接触和掌握到何等机密的情报。此时，中共华东局决定派遣长期在沪、港之间从事情报工作的女谍报员朱枫与吴石联系。本不相识的两人命运从此交织。
朱枫，又名朱谌之。原是浙江镇海一个大户人家的四小姐，在父母之命下，早早便嫁了一个比自己大将近20岁的工程师陈绶卿做继室。几年后，陈绶卿染病离世，年纪轻轻的朱枫成了寡妇。每天除了照顾丈夫前妻和自己生的几个女儿外，朱枫只有“学写兰花，消磨光阴”。
《镇海的女儿——朱枫传》作者曾说，如果不是抗日烽火，朱枫可能会像许多旧式妇女一样寂寂无声地了此一生。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朱枫带头参加反帝活动。此后，她与第二任丈夫、革命青年朱晓光走到了一起。抗战后期，朱枫一直在日伪控制下的上海秘密工作。
（朱枫被处决前被押至马场町刑场的瞬间遗照。）
1949年11月，经香港到台的朱枫（化名“陈太太”）与中共台湾地下党最高负责人“老郑”蔡孝乾秘密接上了头。
一个星期后，通过“老郑”的安排，朱枫和吴石秘密会见，见面时，吴石从一个秘密小保险箱中取出一只小圆铁盒，郑重地放到朱枫的手里。盒里装的微缩胶卷全是绝密军事情报：《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最新绘制的舟山群岛，大、小金门《海防前线阵地兵力、火器配置图》；各防区的《敌我态势图》；台湾海峡、台湾海区的海流资料，台湾岛各战略登陆点的地理资料分析；现有海军基地并舰只部署、分布情况，空军机场并机群种类、飞机架数……
无名英雄广场上的陈宝仓和聂曦也是吴石、朱枫间谍案中的人物。
出生于河北的陈宝仓中学毕业后弃文从武，考入河北清河军官预备学校，两年期满转入保定军官学校第九期工兵科，1923年毕业后即在国民党晋队中任职。抗战期间，陈宝成所在的兵团颇多接触共产党人，政治上有明显转变。
当时，担任台湾第四兵站总监的陈宝仓已是中共潜伏人员。在朱枫抵台前，陈宝仓就担任着她的角色。吴石抵台后，与陈宝仓取得联系，陈即将台湾防守部队番号等情报交给他，他派聂曦把一部份情报带往香港，交给接收人员。
聂曦，原名聂能辉，原国民党东南行政长官公署总务处上校交际科科长，吴石将军副官，军衔上校。聂曦在福州解放后随吴石赴台湾，作为吴石亲信，朱枫前往台湾与吴石会面，聂曦充当了他们二人之间联系的信使。
（中共地下党员原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临刑前给家人签写遗书。）
●血色1950
然而，风云突变。1950年1月29日，“老郑”蔡孝乾被捕后叛变，供出朱枫是中共地下党。1950年2月2日，吴石派遣副官聂曦紧急约见朱枫，告诉她“老郑”已经被保密局抓获，供出了特派员就是朱枫。朱枫迅即离开了住所，2月4日傍晚，朱枫拿着吴石冒险签发的一张《特别通行证》，搭乘军用运输机飞赴舟山，准备伺机乘船前往上海。
与此同时，吴石的身份也暴露了。保密局从蔡孝乾的笔记本上查见有吴石的名字，随后特务们在搜查吴宅的过程中，查到了他亲笔签发给朱枫的《特别通行证》。而蒋介石得知此事后大惊失色，他全程亲自督办，并立即下令逮捕吴石、朱枫。
2月18日，朱枫在定海被逮捕。
被捕之后，朱枫料定台北方面出了问题，大概吴石或蔡孝乾已经暴露，否则敌人不会兴师动众地到定海抓她。忧虑中，朱枫在狱中发起了高烧。2月26日晚上，高烧难耐的朱枫向看守要了一杯热水。趁看守不注意，她取下贴身挂着的一个带金链条的金锁片，又撕开大衣的肩衬，取出藏在里面的一只金镯子。黑暗中，她把金锁片和金链条分开，又把金镯子折为两段，分四次和着热水吞入腹中。
但朱枫寻死未果，并迎来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审讯。
此时，蔡孝乾已经彻底叛变，他不但供出了与朱枫和吴石的联络，还把吴石向中共传递的军事情报和盘托出。此外，他把所掌握的中共台湾工委各级组织和党员的名单也一五一十地招了。
蔡孝乾的叛变，不但造成吴石暴露，也使得在台400多名共产党员被逮捕。
军方特务在聂曦返回台湾时，将他逮捕侦讯，经过严刑逼供之后，供出吴石。特务掌握了聂曦的自白书，由军方报给国民党高层批准，即下手逮捕吴石。特务接着逮捕陈宝仓，最后才逮捕朱谌之。
至此，震惊国共高层的间谍案爆发，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四人正式被捕。1950年6月10日16时30分，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中共华东局女特派员朱枫、“联勤总部”第四兵站总监、中将陈宝仓、上校聂曦，在台北马场町刑场一起被处决，时年分别仅为56岁、45岁、50岁、33岁。
●60年后返乡路
“凡是搞情报工作的大多数都没有好下场，中外同行都一样。”这是中共情报元老潘汉年的一句感慨。对于这些长期隐姓埋名，提心吊胆的情报人员而言，从不敢奢望来自大众的喝彩，在他们身陷囹圄甚至遇害后也往往等不到承认。
1951年7月，朱枫的女儿朱晓枫收到了陈毅、潘汉年签署的上海市人民政府《革命烈士光荣证书》。
“当时母亲被害的消息，通过《参考消息》对海外媒体文章的转载，已经公开了。但是组织上认为，台湾未解放之前公开纪念她是不相宜的。” 朱枫的女儿朱晓枫说： “我知道母亲是地下党，但我们从未挑明过这件事。不做公开悼念的决定，我完全理解。”
据朱晓枫的女儿说，在随后的运动中，一家曾被辱骂，有人甚至怀疑朱枫在台叛变。直至1983年4月，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调查部才作出表示，凡因由于对朱枫同志的诬蔑而遭到牵连的亲属，在政治上应恢复他们的名誉和享受应有的政治权利。
1973年，为了表彰吴石将军为祖国统一大业做出的特殊贡献，周恩来在毛泽东的支持下，由国务院追认吴石将军为革命烈士。
经过多方努力，朱枫骨灰在她殉难60年后始归故土。2010年12月9日12点45分，她的骨灰从台湾抵达北京，家人徐云初接过骨灰时用几乎耳语似的微弱声音说“外婆，回家了”。
63年弹指一挥间，但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能否认，不应遗忘。广场上的四雕像，以及那846个名字，将永远诉说这段尘封的历史。
（本文据公开资料整理）
（凤凰新闻客户端编辑：阮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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