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今天是世界艾滋病日,各地疾控中心都发布了艾滋病感染率数据。其中最引人关注的信息是男男性接触感染比例在艾滋病传播中占比较高。以北京为例,2015年1月至10月,全市共报告3181例艾滋病病例。其中,性传播比例高达96%,男男性传播达七成,远高于异性性传播比例。
近10年中,随着中国艾滋病传播的主要途径由血液传播转变为性传播,防艾针对的感染人群也从静脉注射的吸毒者转化为高危性行为群体。同性恋就成了“众矢之的”,不少人一提到艾滋病,等号的另一端就指向了同性恋。
艾滋病与同性恋,到底是什么关系?
●艾滋被发现之初,有个别称叫“男同性恋瘟疫”
艾滋病和男同性恋捆绑在一起,有历史原因。
1981年6月5日,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发布消息称洛杉矶爆发了一种异常的肺炎,这一天后来被定为艾滋病发现日。而研究人员正是在洛杉矶5名男-男同性恋者身上发现了这种肺炎,这5名病人都因不明原因的高烧和体重减轻住院。
随后另一篇报告报道了纽约和加利福尼亚共有26名原本健康的同性恋男子患有PCP和一种非同寻常的癌症——卡波西肉瘤。这引起了媒体的广泛注意。1981年7月3日,《纽约时报》首次报道这种未知疾病,题目为“41名同性恋者患有罕见癌症”。12月11日,《华盛顿邮报》发表了《免疫系统疾病困扰男同性恋》一文。仅从题目,就可直接看出当时人们的心理倾向——这是男同性恋的特有疾病。
1982年9月,这个被称作“令人恐惧的医学之谜”的病症被CDC首次正式命名为“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即艾滋病)。在艾滋病定名后的一个月,一名记者在白宫向里根总统的新闻秘书拉里?斯皮克斯提问道:“总统是否注意到已造成600人感染、200人死亡的‘男同性恋瘟疫’?”
随着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的增多,人们发现,不仅仅是男同性恋者,吸毒者、异性恋男女……更多的人开始患病。但同性恋者在艾滋病感染者中的占比仍居高不下,据中国首位在男同性恋人群中进行大规模艾滋病干预的专家张北川介绍,在整个80年代,美国的艾滋病感染者主要是同性恋者。直到1995年,美国艾滋病感染者中,同性恋仍占半数以上。欧洲1996年艾滋病感染者中同性恋占45%,从同属东方文化的一些有较高比例华人的国家来看,艾滋病感染者中,30%是同性恋。
●在中国,“严禁搞同性恋”曾是防病第一条措施
在中国,大众接受的艾滋病早期宣传中,艾滋病也跟同性恋捆绑在一起。
1985年3月1日,《人民日报》的一篇报道称:“近年来,一种使人感到恐惧、厌恶、羞耻和神秘的病——获得性免疫缺损综合征,正日益广泛和迅速地在西方国家流行开来。患此病的人绝大多数(90%)是男同性恋者。此外,吸毒狂,血友病人,输入这种病人血液或使用其血制品的人以及与病人同用一个注射器的人也会得此病。”
1985年,中国发现首例艾滋病,患者是美籍阿根廷人。1989年,中国又在云南的吸毒人群中发现149例艾滋病患者。1989年底,中国发现的本土第一例因性接触感染艾滋病病毒的人,是一个与多个男子有性关系的男子。
在1998年,中国防病第一条措施是“严禁搞同性恋”:“要想不感染艾滋病,防字当头,乃为上策。其预防方法有以下几点:一、严禁搞同性恋……”
●近些年,大城市不断攀高的男男性传播感染率又加重了这一印象
公共卫生专家倾向于用“发生同性性行为的男子”来称呼这类同性恋人群,简称MSM(Men Sex Men)。
就中国整个艾滋病疫情而言, MSM艾滋病感染率攀升已成为主要趋势。荷兰瓦赫宁根大学流行病学专业博士赵金扣说:“世界卫生组织曾经有过规定,如果特定人群当中HIV感染率达到5%,那么这个病在这个人群中就达到了集中流行的水平。”据人民网报道,2005年,全国男男同性恋人群艾滋病感染率是1.4%,2008年,这一数字是4.9%,2014年则上升到了7.7%。
省会城市上升趋势比较明显。据南方都市报报道,根据2014年31个省会城市公布的数据,男男同性恋在2014年新报告的感染者中所占的比例,全国平均为51%。在北方城市,像北京、哈尔滨、长春,男男同性恋占比将近80%或更高。在中小城市,异性传播占65%左右,同性传播占1/3。但在农村地区,异性传播占75%;在贵州、广西等农村地区,异性传播占90%。
北京是“重灾区”。2015年1月至10月北京3181例新报告中,性传播达到96%。其中男男性传播达七成;在2014年2932例新报告病例中,性传播的占95.3%,其中男男同性传播的占73.5%。而在2006年时,北京男男同性传播的只占22.8%。
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北京拥有庞大的同性恋群体。一般来说,大城市社会开放度、包容度更高,公众对同性恋的看法已经趋于理性,由原来的不理解、歧视,逐渐变为不表态或默许。而农村和小城市的思维仍然比较保守,所以那些难以在家乡生存的男男同性恋便选择“投奔”大城市,这样也方便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此外,男男同性传播比例上升的情况也显著地存在于大学生群体。据财新2015年8月的报道,中国疾控中心性病艾滋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吴尊友说,近三年感染艾滋病的大学生逐年增多,增长幅度接近30%甚至50%。大学生感染者中,80%以上经男男同性性行为传播,“形势非常严峻”。
以广东为例,2002年至今,广东累计学生艾滋病病例为630例,其中男男同性性传播占比70%。因为较高的艾滋感染率,男同群体一直是国家各级疾控中心重点干预对象。
●不可否认,男男性行为确实有事实上的高危性
男-男同性恋者之间艾滋病传染的几率高于艾滋病的其他几种传播方式。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2008 年的统计,发生一次无保护性交,在男性同性恋中传染 HIV 的概率约为 0.5%-3%;而在异性性接触中,男传女的概率是 0.1%-0.2%,女传男的概率是 0.03%-0.1%。
MSM人群主要的性行为之一是肛交。与异性性行为相比,直肠弹性不及阴道,而且直肠比较脆弱,直肠黏膜较薄,更容易破损。精液是由精子、蛋白质、免疫细胞和精浆等构成的。如果一名男性已经感染 HIV 或是艾滋病患者,其精液中的精子、精浆和免疫细胞中都可能会有 HIV。所以在直肠破损时,精液中的艾滋病病毒很可能通过破损黏膜进入血液循环或淋巴系统,感染机率很大。
●社会和文化原因也让MSM人群最容易导致艾滋病的传播
MSM人群最容易导致艾滋病的传播还在于社会和文化原因。无论是在对同性恋较为开放的西方还是在较为保守的东方和非洲,同性恋长期都不为社会所见容。这就造成了同性恋的地下状态,其性行为有几个特点。一是多个性伴侣。尤其是通讯交友工具的发展,使得同性恋更易找到性伴侣,也促成性交往的频繁
二是随意性大,在酒吧、公园、卫生间,甚至街头巷尾等进行一次性的性行为;
三是不使用安全套。据《中国新闻周刊》2015年的调查显示,在男-男同性恋者发生性关系时,每次都采取安全措施的“同志”不到 40%。在一些同志场所,这还是保守数字。
这些特点更容易造成HIV在MSM人群中的传播。但同时,社会对于同性恋的不见容还造成了另一种隐性恶果。由于要掩饰自己的同性恋倾向,许多同性恋者不得不与异性结婚,用组成家庭的形式来加以掩盖,但同时又不放弃同性性行为。在与多个同性有不安全性行为后,又可能回家与妻子发生性行为,这就可能把HIV传播给家人和其他普通人群。
●但同性恋不等于艾滋病,要干预的是不安全的性行为
尽管男男同性传播感染艾滋病者逐渐增多,但异性传播感染者仍占大多数。根据2014年12月1日国家卫计委的在线访谈透露,全国2014年新报告的8.7万病例,性途径传播占91.5%,其中异性性传播占66%,同性性传播占25%。
同性恋不等于艾滋病,性取向与感染HIV没有直接关系。这应该是常识。但如何看待同性恋和艾滋病的联系,则有分歧。
某同志网络社区公益团队负责人陈子煌认为,过度强调同性恋与艾滋病的联系,对两个群体“污名化”,可能会导致中国原本就处于“隐形”状态的同性恋群体,因担心暴露双重身份,从而抗拒筛查HIV。
陈子煌的担心基于客观现实。一直以来,在防艾干预中,怎么样让同志人群自愿现身,成了最棘手的问题。在流行病学研究中,这些人群被称作“难以接近的人群”,他们不会自愿现身,不少NGO都采用“同伴推动”的方法,这种基于社会网络的调查方法最早出现于上世纪90年代末期,犹如“滚雪球”——通过同志组织里的志愿者,告诉身边的同志朋友,有这么一个检查以及检查的安全性和必要性,一个人劝说三个人接受,这三个人再发展更多的朋友接受检查。
但艾滋病的防治是一项具体的工作。不该将同性恋与艾滋病画上等号,但同样不能无视男男性行为已经成为艾滋病毒感染的高危人群的现实,这不能叫“污名化”,也不是歧视。忽略男男性行为的高危性,避而不谈性道德、性责任,不是对公众健康——甚至不是对同性恋人群——负责任的态度。
(看更多这里不讲的内容,请关注微博: @凤凰新闻墨墨 ,微信公号: 鲸鱼往事 onceuponatime2015 )
转载请注明:微图摘 » 凤凰知道151201:为啥北京成男男艾滋病传播“重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