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我走出首都机场。
机场大巴售票员懒懒地扔过来一句“没车了”把我推向出租车站。
排队,等候;机动车到上的司机师傅们也在耐心或急躁地等候,并是不是按上几下喇叭表示对前面某个乘客动作迟缓的不满。
终于轮到我,上车,把不大却足够累赘的包扔在后座上,我也坐在后排。
“您帮我关一下后备箱吧,提前给您打开了”司机用抱怨的语气表达着一份“替人着想”的小自豪。
“您去哪?”
“望京”
“啊……”
谈话就此陷入沉默。
之前听说过,深夜在机场“趴活”的司机最怕等上几个小时、却接到一个目的地就在附近的乘客。甚至有网友调侃“司机师傅气得一脚油门踩到底说等了一夜你就才到酒仙桥老子和你同归于尽”的段子。望京虽然也有个50多块钱的车程,但很明显没有达到出租车司机的期待。
很不幸,今天我和司机都遇到了不能满意的“另一半”。师傅一脚油门车就蹿出去了。当然我知道他不是要和我同归于尽,而只是为了赶时间再回来拉一单。
一路无话,一路狂奔。
发动机的轰鸣和车内测速提示装置的示警盖过了一切声音,不知道是交通广播还是车里的音响,正在播放小虎队的“祝你一路顺风”。
我不想就这么在高速公路上死于车祸。
当然我还能敲下这些文字,就证明我最终没死。
但一路上我死死盯着仪表盘,指针始终徘徊在140~160之间。
当测速装置最开始发出“司机朋友您已超速”的时候,师傅还会礼节性地减速以回应机器里示警的姑娘。然而接连内侧超过了几辆载重汽车之后,司机师傅的战斗热情被点燃了。
我是坐过装甲车穿过枪林弹雨的,
但我不想就这么死在高速公路上。
没错,恐惧。
但两个人一直就这么沉默僵持着。
“快到了,不着急”“这段路不好走、大车多,您开慢点吧”……最终我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司机师傅大半夜去机场排队赚钱也真不容易。但年轻轻就用命来赌,是激情燃烧、还是生活所迫?无论如何,为什么要拉上我……
如果我今天被撞死了,明天会有人知道吗?喵米菓和喵十三会不会彻底被遗忘然后饿死在家里?我的书最后会被送去那里、还是随便当废纸卖了?会不会新闻报道中只是简简单单地说:“昨夜在机场高速一辆出租车和大货车追尾导致几死几伤,奉劝各位出门的朋友不要急于赶路更不要催司机开快车……”尼玛我才是受害者啊喂~!
或者会不会撞个半残住进医院……会有人来看我么?如果还有一点意识,我要告诉ta,书包里有我给大家带回的好吃的……暗恋的表白的姑娘会不会来探望?是一起来还是分开来的……好吧我觉得我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终于到达了。
“您看您这个,还不给多加点?”司机终于忍不住了。
“您这一路开得可真够快的。我好几回都想说咱慢点,可吓死我了——哎,您给打张票。”我有点佩服自己的厚颜无耻和敷衍的能力了。
“一共55。我没50的找您。”司机看着我递过去的100块钱,揉搓着手里的一大把零钱——这是最后一搏了吧。
“要是能有别的辙我一定不麻烦您跑这趟,我是真的没别的车可坐了啊。您这一会还要回去再拉一单吧——内什么没50整的找我零钱也行。”
“唉,还不知道呢。您这个活儿最麻烦了,回不回去都不合适,我跟您说,我也不知道呢……”随着无奈一起塞过来的是一大把零钱。
下车。
关车门之前,我尽可能严肃认真和正经地和司机说,一会您要是还回去拉活,可真的开慢点。好运气不是每次都有的,别为了赚钱就……最后这一句半,没说出口。
司机道了声谢,一脚油门消失在路灯背后的阴影里。
我没有藏起“棉袍里的‘小’”,因为我觉得它就被我堂而皇之地写在脸上。
4个小时之后我也要在自己的岗位上玩命,赌上一切所有健康,却不知道会收获了什么。
我们投入热情经历喜悦与无奈的工作,却把我们异化成另一种生物。
祝努力的人们都活得久一些——然而这样好像会多吃几年苦?
晚安,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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