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奇葩说》的一期辩论节目又把一个老生常谈的论题推上了风头浪尖:穷游到底值不值得骄傲?
我一点都不想分析这个题目本身——为穷游划定界线,为骄傲厘清定义,这都没什么意义,无非只是辩论技巧的拉锯战罢了。
而我,一直都是一个坚定的穷游理念坚持者,不管曾经遭遇过多少对穷游者的诽谤或攻击,我都丝毫没有改变过立场。
这就像,世界上就算有再多的坏医生,你也不能否定医学,世界上就算有再多的坏和尚,你也不能否定佛学一样。不管你告诉我你亲身经历或者道听途说的各种穷游者的丑恶嘴脸,我都只是一笑了之。
现在这个飞速发展变化的世界,想要有钱有权有势有范有美貌并没那么困难,真正困难的是什么?真正困难的其实是有趣。
当你并非单纯用金钱来包装你的旅行时,你跟这个世界才是平等的,你的旅行才不会永远等着被服务——坐在酒店里被服务,坐在餐厅里被服务,坐在飞机上被服务,而是真正平等地、怀着恐惧地、像只害羞的小蜗牛一样地接触身边陌生的环境。
2013年年初,我一个人去了缅甸旅行,在仰光市中心的苏雷金塔旁,我找到一个当地人开的环境并不怎么好的小旅舍住。
小旅舍简陋到触目惊心,房间仅仅用薄薄的木板隔起来,单人间和标准间的价钱差不多,但我为了省钱,还是决定跟一个刚刚在前台认识的名叫浅井的日本人合租在一起。
因为大家都是穷游者,陌生人之间没有太大的防范,只要护照和救命钱别丢,其他东西即便全扔了都不会太心疼,浅井应该也一样。
我们把简单的行李搁在床上,开始鸡同鸭讲地聊天,浅井的日式英语非常烂,他除了点头哈腰和傻笑之外,基本上表达不清什么东西。
但我们就这样手舞足蹈地连蒙带猜地交流着,倒很快就熟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小旅舍环境虽然脏乱差,却住了好多好多日本人,第二天,浅井带我认识了另外一个我已经忘了名字的日本朋友,因为他喜欢穿背带裤,暂且叫他背带裤吧。
背带裤住在条件更差的多人间,说是多人间,其实就是一个小阁楼,地上铺了薄薄的凉席和床单,一直铺满整个地面,几乎没有空隙,背带裤的床位靠着窗,他一抬头就能看见楼下的车水马龙。
“你为什么不住单人间?”我好奇地问他,因为我打听了一下价格,每天多人间床位费也就跟单人间相差几块钱人民币。我虽然喜欢穷游,但我还是会适当追求一下性价比的,金牛男嘛!
“我喜欢住在这里啊!”背带裤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大家住在一起多有趣!”
是啊,多有趣,这是只有年轻人才会给出的答案。
背带裤在缅甸的签证只有一个月,但他已经在仰光,在这个拥挤的多人间里住了三个星期,而且最后一个星期也不会离开。
我很好奇,他每天呆在这里做什么呢?他从床边搬出一整箱CD展示给我看。
背带裤喜欢缅甸的音乐,那是第一无二而且只有在这里才能买到的音乐,他每天就是沿着小旅馆下面的街道游走,一家一家地寻找CD店,把感兴趣的CD全都听一遍,听一张就一个小时过去了,一整天下来也听不了几张。
背带裤就这样每天听,一家店一家店听,把自己想买的CD慢慢搜集起来,那一个盒子就是他在缅甸收获的最大财富,比缅甸的任何玉石都珍贵,他说以后自己想在日本开个小店,就放这些CD,肯定不会有其他店跟他雷同。
我们的小旅馆没有Wi-Fi,而且仰光能上网的地方非常少,要么就只能走很远的路到商业中心装修比较高档的咖啡馆去点一杯“昂贵”的饮料,坐下来蹭蹭网,匆匆忙忙地查询一些信息。
背带裤告诉我们,当时仰光市区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就在不远处,那里不仅能免费上网,还能看到仰光最无敌的市景。
我和浅井跟着背带裤到了那家五星级酒店的门口,庞大的建筑物在破旧的仰光市区鹤立鸡群,跟我们住的小旅馆形成天壤之别。
我们三个人都穿得灰扑扑,头发也很凌乱,当我们穿过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推开旋转门走进大厅时,我和浅井多多少少都觉得自卑,头也不敢抬,像做了错事一样。
只有背带裤趾高气扬地对大厅里每一个工作人员打招呼,就像他是前来视察工作的某国王子一样,他莫名兴奋地带我们穿过正优雅正襟地坐在每个圆桌前聊天的人群,来到一台公用电脑前,那台电脑非常古旧,确实能上网,但除了查查资料,能做的事情太有限。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带裤知道这个大厅里有一台可以免费上网的电脑,就像一群小孩的头目得意洋洋地知道知道哪棵树上有一只巨大的马蜂窝一样,即使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去捅它,但至少这样就很有趣。
接着背带裤带我们坐电梯上楼,电梯里进来一位看起来像英国绅士打扮得楚楚动人的欧洲人,背带裤热情地向他打招呼,用不太标准的英语跟他攀谈,而绅士也一样热情地回应他,并不觉得他或者我们是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家伙。
“Good trip!”绅士最后对我们说道,这让我们都很开心,并放松下来。
我们坐电梯到最顶层,往走廊深处走去,有打扫清洁的工人走出来对我们点头,我们也对他们点头。
“你们看!”背带裤像发现新的机关一样对我们叫道,只见他扳动墙边的一只小把手,一堆碎冰块跑出来,他用另一只手接住,迅速塞进嘴巴里,咔咔咔地咬着,莫名地开心。我和浅井也效仿他,不过是一些冰块,我们却咬得有滋有味。
“你说的市景在哪里?”我们走到走廊尽头,面对的是一扇紧闭的窗户,我好奇地问背带裤。当他像带我们玩游乐园一样逛完了这家其实现在想想再普通不过的五星级酒店,我也变得像小孩子一样,对一切都开始充满了期待和新鲜感。
所以,我永远忘不了当背带裤打开那扇窗户,当整个仰光城展现在我眼前时的样子——对,不过就是一个酒店的窗户而已,无非就是一个并不出色的城市景色而已,可当时带给我的震撼我到现在都无法解释,像是看见了天堂的样子,尤其在我看到我们那个小旅舍和附近的苏雷金塔时。
“你看,缅甸刚刚改革开放,到处都是工地。”背带裤气势恢宏地指着窗外对我们说,“现在仰光城市发展得非常快,也许下次我们再来,它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突然有些感伤,感伤的并不是仰光以后会变成别的样子,感伤的是以后我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看仰光的心情了。
完成任务,我们三人心安理得地离开五星级酒店,又回到了我们的小旅馆,小旅馆里依然拥挤混乱,却充满了有趣的气氛,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地方,我遇不到浅井,也遇不到背带裤,听不见独特的缅甸音乐,也看不见仰光独特的样子。
每天晚上,浅井都喜欢拉我在小旅馆楼下喝啤酒,他总是告诉我他要在缅甸把啤酒喝个够,因为日本的啤酒太贵了,他不敢放开喝。
说实话,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各种名字了,包括小旅馆的名字,五星级酒店的名字,小旅馆楼下马路的名字,背带裤的名字,但我永远记得的是我在缅甸仰光经历了什么,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好有趣,而那些都与钱无关。
这辈子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没趣,所以当你抛开所有的世俗规则,在旅行中把全世界都当成一个无忧无虑的游乐场来尽情玩耍时,我会突然忍不住回想,钱到底是什么东西?钱只不过是用来实现旅行的一个工具,而不是用来淹没旅行的一种威力。
穷游只是相对的,比如你去欧美穷游的消费恐怕就是你在东南亚富游的资本。穷游有时候只是一种态度,就是当我们在旅行过程中没那么看重钱的时候,我们才能回到一个孩子的状态,用一颗单纯的心,真诚而有趣地对待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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