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夏天,我在希腊的Santorini岛(S岛)上住了三个月。期间也有两次在爱琴海中的Cyclades和Dodecanese群岛的旅行,但一多半的时间都住在S岛。S岛据说是世界上最美的岛屿之一。西蒙波伏娃和萨特1937年坐船慢慢靠近S岛时,感叹峭壁上色彩斑斓的火山岩层和峭壁顶端的白房子象是法国的千层奶酥蛋糕。另外一位作家帕特里克怀特则索性把岛上依着山势蜿蜒起伏的白房子形容为“一串白色的脊椎骨”。
S岛实际上是座海中的火山。三千年前曾有一次剧烈的喷发,熔岩直冲上天又落下来,堆积成一个新月状的半圆。虽说S岛早已过了火山活动的活跃期,但有时想想自己就住在大海中的一个火山岛上,也不禁觉得又好玩又害怕,心理的小活动微妙而又复杂。还有一次梦到火山再次喷发,小岛在一阵阵剧烈的晃动中如冰海沉船般“咔嚓”一声,分成两半。醒了大骇,忙问别人昨晚有没有地震,卖水果的利索斯老爹说没有,卖蔬菜和海鱼的尼克老爹也说没有,我还半信半疑的。
岛上的土壤质地极轻,特别有一种白色多气孔的火山石,粗看看和一般石头无异,掂在手里却如若无物。所以有早年的旅行者初到此地,看见岛民肩扛巨石,以为岛上都是大力士,深以为异。其实那是人人都可以轻松做到的事儿。如今这些白石头被敲得小小的,作成了旅游纪念品。
我住在岛上的传统民居里。主人叫列夫泰立(希腊语中“自由”的意思),我们是老相识了。第一次到S岛旅行时,船靠岸已是临晨两点,列夫泰立老爹还站在岛上的中心小广场招徕客人,我想此时小旅馆都关了门,就跟他去看房子。那是一溜简单的,带回廊的传统老房子,一半嵌在山岩里,一半是人工筑起来的,被漆成蓝白两色,一律都面朝着大海。
海在夜里蓝得黑乎乎的,海面光滑如镜,上面有一道宽宽的银色月光架起来的桥。不远处有个小岛,仿佛一个爱困的孩子睡在墨蓝色的天幕和墨蓝的海之间,岛上的灯火,丁字形的一串,象黑丝绒上的钻石发夹,一闪一闪,和头顶的星星说着悄悄话……。
次日醒来,开门即见碧海蓝天,新鲜的海风拂面而来,最真实最直接地告诉你身在何方。见院子里种着茄子,西红柿,葡萄,马鞭草,淡黄色的长茎玫瑰,桔色喇叭花,一种名为Legaria的淡紫色希腊薰衣草,另有一种绛红雪白,花瓣厚实的爬滕花卉Bovkamvilia。列夫泰立老爹在打扫院子,完了又拉水管浇花。我忍不住问他,您每天晚上都只睡这么一会儿?他答道,每天午夜的船到,必须得去接生意,下午补一觉就行了,早已习惯了。
我第一次去S岛算是探路,只住了几天,记得当时是淡季,15欧元一天的房租,在岛上算是便宜的。走时列夫泰立对我说,如果你什么时候想来多住会儿,就算旺季,一个月我也只收你300元。于是我那年夏天去时,就住在原来的房间里,按月付的房租。
列夫泰立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块头,大概有100公斤的样子。方方正正的脸膛被眩目的阳光晒成古铜色。银色的短发十分浓密,象一朵小小的暗暗发光的积雨云顶在头上。再热的天他也穿着灰色的长袖衬衫和长裤,可能是因为不堪自己的体重,他走路的时候总是“呼抽呼抽”地喘着粗气。
列夫泰立也算是我在S岛上的邻居。他和家人的房子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这一溜带回廊的房间一共有八九间房子,象其它传统的当地民居一样,二楼有个宽阔的天台,可以晾衣服,日光浴,月光浴,喝酒,吹风。天台中央有间火柴盒一样的小房子,是列夫泰立睡午觉的地方。那年夏天,我每天要不下午去游泳,要不晚上在天台上锻炼,以期保持体能。
有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天台锻炼时,听到火柴盒屋子里传来床板的吱扭声和女孩子娇俏的喘息声,声势渐行渐烈,心想,真看不出列夫泰立老爹还有这样的夜晚。听说列夫泰立的老婆是个有名的和他一样吨位的醋缸,看来天要下雨,醋缸老婆也是拦不住的……。
我正准备开溜,不想脚下碰倒遮阳伞,发出巨大的噪音。心中暗叫糟糕,房间里已经窜出个人,裹着浴巾,我一看,是个少年版的列夫泰立,黑黑的卷发,古铜皮肤,象个小海神,正双目喷火地盯着我,我那时说什么都不好,赶紧开溜,比黄鼠狼还快。
二,
到一个新的地方,找一间房子住下来,购买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开始另一段的生活,这就是那两年我在欧洲的生活模式,一种流浪中的窝壳。正因为这样一种随时都ready to move的生活状态,我在许多方面都采取极简主义。买东西的时候总是问自己,这是否是必不可少的?在某种意义上,我那时如同一只背着壳(我的登山包)走的蜗牛,添置任何不必要的花哨东西就等于增加行动时的自重。
一个人在外面流浪,有时候会有安全上的隐忧。住在S岛上,我的房间被小偷光顾过一次。那天我开门一进房间,看到本来堆在墙角的十几本平装小说被胡乱得扔在地上,就知道情况不妙。仔细检查一遍,发现被偷相机,手机,小收音机各一只。万幸的是桌上的手提电脑还在。后来问房东才知道,小偷偷手机,相机在当地都是很好出手的东西,但出手电脑就容易被警方盯住,所以才弃大件不顾。考虑到行窃的小偷很有可能是以前有同样钥匙的住客之一,我只得连夜“乒乒乓乓”地换锁,即使换完了锁,晚上还是睡得不踏实。。
次日顶着正午的阳光去当地警察局报警,面容憔悴的警长说岛上每天有三千宗失窃案子,还透出我被偷的东西实在太小儿科的意思,我见势索性连“失主联系表”也懒得添,灰头土脑地走出警察局。现在想起这事,比丢东西更惊吓的是意识到自己栖居的房间失去了其做为房间的庇护作用,是意识到除了房东和自己外,还有别人拥有这个房间的钥匙。这也许是居无定所的最大问题之一。
那个爱琴海的夏天,吃也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一旦在一个地方住下后,常吃馆子就显得不太经济了,尤其是在租住的房间里有炉火有家什的情况下。加之S岛因是全欧洲数一数二的度假胜地,物价水准之高,餐馆老板菜刀之快,都使自己做饭成为一种必须。然而一个人吃得有限,去买二两排骨炖一小锅汤,费力费时又没有规模效应。做多了吃不了不新鲜,天天买快餐对付又委屈了肚子。因此急需摸索出一套适合本人胃口的,简单的,有营养,低成本而且不费时的“一个人吃饭模式”。
我在吃过几次希腊馆子后,又买了一本希腊菜谱,慢慢地自己也琢磨出几招。最简单的是Greek salad(希腊色拉),把岛上的大个西红柿,脆甜的洋葱和黄瓜切片,用精制海盐,胡椒粉和橄榄油一拌,撒上几粒腌橄榄和一块淋上香草末的希腊奶酪,三五分钟就做好了。再配上几片当天早上出炉的新鲜面包,那就是色彩鲜艳,营养丰富的一顿。总共只需三四欧元就可以做到。不少希腊菜都需要橄榄油,而当地的橄榄油又价廉物美,四欧元半一大瓶的橄榄油我用了一个夏天还剩下小半瓶。
“吃喝”两字总是连在一起,“喝”也有故事。住在希腊东部大岛Rodos 的青年旅馆时,我跟一位从伯罗奔尼撒半岛来度假的胖姑娘学会做“Frappe”(冰镇奶咖),希腊人夏季最喜欢的饮料。买一盒雀巢速融咖啡,糖和牛奶,找一个带盖子的杯子,将咖啡,糖和冰水灌入,用力摇几分钟,等咖啡完全融化,最后依口味加入牛奶就行了。切记冰牛奶不能使劲儿地来回晃荡,不然,吃了会拉肚子的。其实咖啡馆里的“Frappe”也是这么弄出来的,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不用手摇,他们用高速搅拌器。当然市场上有售迷你型旅行搅拌器,但我还是喜欢手摇,有一种假想的调制鸡尾酒的快感。这种手摇冰镇奶咖陪伴了我一个爱琴海的夏天,让我在日光直落,昏昏欲睡的午后打起精神继续写没人看的性感小说。
再来说S 岛,我在S岛住下没过几天,就来了一位邻居,四十多岁的花花绿绿的英国人凯瑟琳,带了一只灰毛绿眼睛,肚子圆滚滚的蒙古猫……提米。据列夫泰立老爹私底下告诉我,凯瑟琳每年夏天都要在岛上住好几个月,她和别人一起在岛上开了个小首饰店,夏天生意好的时候就自己过来照看。又说凯瑟琳前两年在S岛时,很孟浪地爱上一个小她二十岁的当地男人,这才决心学希腊语,倾其所有在岛上开了个首饰店,大有要定居下来过日子的意思。后来临结婚时,小伙子改了主意。在这个故事中我不能理解的是,按照常人的想法,凯瑟琳应该远离伤心地才对啊,那个《走出非洲》的丹麦女子不就是这样的?不过世事往往出人意料。
凯瑟琳邀请我喝过两次下午茶。我进她的房间一看,着实吃了一惊,虽然她也是一个人生活,却和我的极简主义正好相反。她几乎把一个小型的家都搬了过来。喝茶用的细瓷器,床前的土耳其地毯,墙上的小幅静物,彩色的八角形糖罐子,银质绘彩的茶匙,莫扎特的歌剧……。当然还有她支付了400欧元检疫费才能带过来的宝贝猫提米。我想有了这一套行头,就算到了世界尽头,凯瑟琳也能找到“家”的感觉,这也许是习惯,也许是情感上的必须……。
我向凯瑟琳请教让我困惑以久的“一个人吃饭模式”。凯瑟琳显然是经历过的,马上热心介绍起来。她说希腊人喜欢把茄子,青辣椒和Kolokithia(菜瓜)炒着吃,超市里还有专门做茄子土豆炖肉的料,只要把原料切好,加油加料一炖就行了。还有每天早上菜市场里的银条鱼,鳕鱼,红翅鱼总是又新鲜又便宜,去买上半斤,用面粉一裹,油里一窜,配上希腊白酒(Ouzo),那简直是没话说了。这几种菜我后来都试着做过,除了比较费油,的确是方便又好吃的希腊菜。
三,
夏天的S岛是个性感的岛屿。
岛上丰乳肥臀随处可见,而且都是半露的那种,海滩更是可以看到全裸的前凸后凸的年轻身体。漂亮女孩子一般白天的标准打扮是性感比基尼外裹一层长丝巾或轻纱。她们象意大利黑白电影里的女孩一样,跨坐在年轻男人的摩托车后,任凭海风一寸一寸温柔地掀起腿上的丽纱……。后面汽车里,摩托车上的男人们也不顾身边的女孩气量如何,忍不住脚趾兴奋,蠢蠢欲动起来:“瞧那妞的屁股撅得!”
这么说吧,夏天S岛的大街上,海滩上汇聚了一小撮欧洲最性感的男人和女人,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被挑逗起来的欲望和得到满足后的少许倦怠,如同海浪层层的汹涌卷起又缓缓退下……。
我前面说过,我在S岛时租住的是列夫泰立老爹的一溜带回廊的老式民居。我住在107。我住下没几天108来了英国版本的“走出非洲”的女子凯瑟琳,我们相安无事,她还请我喝过两次下午茶。
又过了几天,106住进了一个走路象弹簧一样一崩一跳的小伙子,当天夜里他和一个高个子金头发姑娘在院子里吃西瓜,他们请我吃西瓜,并互相介绍。他说他叫Dionysos,小名鸟鸟寺(Nionios),希腊狂欢酒神的名字。其实后来我想,还是爱神阿浮提第斯(Afrodites)的名字更适合他。鸟鸟寺是岛上的夏季导游,和凯瑟琳一样,每年夏天住在列夫泰立老爹这里,鸟鸟寺说他干一个夏天的活儿,就可以支付全年的学费生活费了,他还在雅典读考古学的研究生。
面相和善的鸟鸟寺对我的非人折磨从他到来的第一个夜晚就开始了。虽然地中海沿岸各国都有夏季三到四个小时午睡的习惯,但我的作息时间还是老样子,晚上十点睡下,早上六点起床,中午一般不睡。鸟鸟寺到的第一天夜里,我香甜的睡眠被一浪一浪的尖叫声弄醒,翻身看表,已是凌晨两点。那忽长忽短的呻吟仿佛从海底涌起,先是女声独唱,一声一断地喊着“ne……ne……”(yes……yes……)后来男声部加入,配以床板的和声,时而间断两分钟,继而卷土重来……。虽然隔着墙壁,但音效堪称高保真级别。说实话,开始五分钟你还觉得有一种免费看毛片的兴奋和惊异,但当这种无休无止的声音持续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甚至更多,你就觉得一点也不好玩了。
然而这不是一件容易启口的事儿,尤其是鸟鸟寺在日光下是那样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谈吐得体,礼貌周到,更对我所代表的东方文明表示出无比的景仰和羡慕。鸟鸟寺住下后的一个星期里,居然天天不重样地带回不同的女孩子。因此每天凌晨两点开始的由女声领唱的夜歌也具有五湖四海的不同风味。后来我才明白过来,鸟鸟寺的导游活儿从上午十点开始,在他带领的游客中,每天总会有漂亮的独身旅行的女孩子被他强壮的体魄和滔滔的讲解钓上钩。希腊语中捕鱼的长杆鱼叉叫“Kamaki”,也用来指那些特别能拍婆子的人。鸟鸟寺是我看到的最厉害的一把鱼叉。由于鸟鸟寺白天在眩目的阳光下体力消耗过多,所以他和他叉上手的女孩子在前半夜先小睡一觉,然后由鸟鸟寺的生物钟准时在后半夜两点叫醒,起来“加餐”。
遇到鸟鸟寺,我才明白为什么每年夏天,希腊会有那么多因半夜叫床引起的民事纠纷。没过几天,鸟鸟寺的半夜“加餐”就把我搞得神经衰弱,我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当然这不排除潜意识里,我因自己在性上没能找到一个好的出口而产生的沮丧和懊恼。
为了干掉这夜晚的声音,我想出各种办法,用棉花塞住耳朵,当他们干活儿的时候猛力摇床板,可是估计他们在那样炽热的融化中是不会在意邻居摇床板的声音的。说不准还以为他们的“加餐”颇有榜样作用呢。我的忍耐终于在十天后到达了极限。那天鸟鸟寺居然带回来两个女孩子!
我只好缴械投降,敢怒不敢言地搬到101。
写到这里,我想诸位去希腊的时候,为了旅途中美好的睡眠,还是把飞机上发的软胶耳塞随身带着为好。
四,
爱琴海中的岛屿星罗棋布,有大有小。有的遍地神话,有的遍地同志,有的热闹喧嚣,有的寂静幽深。一般在希腊度假一周或半个月的人们都会在首都雅典呆几天,然后在两千多个岛屿中选几个相距不太远的岛玩“跳岛游戏” (island hopping)。所谓跳岛,也就是坐船在岛屿之间穿梭往来,A岛停几天,换B岛,再从B岛移师C岛……。旅行的时候人们多是野心勃勃的,所以跳岛的玩家喜欢在自己可能的范围里,尽量多跳几个岛,把岛屿的名字,岛屿的传奇,岛屿的味道逐一收入私家的爱琴海版图,收入生命的囊中……。
在S岛住了一阵子后,我就在附近的Cyclades群岛开始了自己的跳岛。事隔多年,现在脑海中浮现起来的最高兴的一天是在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岛Anti paros上度过的。
Anti paros在Paros边上,从字面也可看出大小两岛相对的意思,有内海和外海两条线路的渡轮每隔半小时往来于大小岛之间。Paros是爱琴海中仅次于Naxos的大岛,岛上人口众多,群山连绵,盛产瓜果,细软的白沙滩几公里几公里的延伸开去,浅水滩布满鱼虾乌贼,许多外国人因喜爱该岛而定居在那里,因此岛上还有个专为外籍孩子办的国际儿童学校。
和新潮繁荣的母岛Paros比起来,边上袖珍型的子岛Anti paros就显得远离尘嚣了,虽然从母子岛之间浅浅的海面摆渡过去只要5分钟。我和多数外乡人一样,一开始并不知道有内海的小渡船,所以搭乘从主码头开出的外海渡轮去Anti paros。Paros以她附近海底的暗流和暗礁而使得船家无不小心翼翼,加上那天风大浪猛,坐渡轮的感觉绝不亚于坐过山车,左右舷剧烈摆动,我和坐在甲板上的人们一起兴奋得高声尖叫。只要船不翻过来,怎么玩儿都行。
在Anti Paros我第一次做环岛一天的特色旅行,其实全因为Anti Paros码头的那张广告画得清新诱人:上面写着,和你亲爱的老船长安东尼奥一起驾船出海,捕鱼,做传统的希腊美味,探寻私密的海岸岩洞下水游泳,夕阳下山的时候收帆乘兴而归……,30元全包,每天上午九点开船。安东尼奥的船就停在码头,漆成蓝白两色,醒目而又精神。那天船上满员,共有十来个人,一对法国中年夫妇说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坐安东尼奥的船,并告诉我绝对不会失望的。
我们的小轮船准点出发,船实在很小,驾驶室大概有八九平米,出航时所以人都或坐或躺在甲板的软席上,阳光象金色小鱼添着我的皮肤。虽然是八月中旬,33度的气温,但从西北吹来的海风带着凉意,小船乘风破浪而行,母子岛的风光尽收眼底。站在船头看船下的海水,如同是被光切开的蓝宝石。驾驶室外挂着两个小喇叭,一路播放着用传统乐器Boyzoyki演奏的节奏舒服的希腊音乐。海,阳光,风,小船和音乐……幸福的航行使人忘记尘世的烦恼。
小船忽然停下,抛锚,那是一个海边的岩洞,水深十米,在阳光下能够见底,海水极清极蓝,船长说,孩子们,下水去游泳吧!人们有点从船舷边的梯子下水,有点直接象下饺子一样窜入水中。待到爬上小船,也没法用淡水冲澡,也不需要冲澡了,因为船开着开着就会遇到隐秘漂亮的小海湾,于是再次下水畅游。
快到中午时,我们的船停在浅海中一片无人岛边,船长和他的助手从船舱里搬出色拉和烧烤架,要生火做饭啰!冷菜除了新鲜的希腊色拉还有早上捕来的刺球鱼。这种混身长满刺的圆壳鱼在欧洲其它国家是非常昂贵的东西,因为可以吃的部分很少,每只里面其实只有小半调羹的鲜美的黄,涂在面包上吃的。因为人手不够,大家都帮着在海水里冲洗刺球鱼,然后用小勺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来,有点等不及的,挖出好吃的,直接就送到了嘴里。安东尼奥准备了两大网兜的刺球鱼,管吃就是了。
主菜是烤乌贼鱼,Anti Paros岛上的乌贼鱼是大大有名的,因其鲜嫩多汁。安东尼奥还烤了孩子们游泳时抓来的小鱼,小虾。饭后甜点是每人半个西瓜,在海里畅游后,这是一顿好的不能再好的丰盛午餐了。
午饭后人们在阳光下似乎都有些昏昏欲睡,我们的小船(经过上午的游泳和一起动手准备的午餐,安东尼奥老爹的船自然而然成了“我们的船”)进入了逆风而行的航程,安东尼奥和助手收起甲板上的软席,船头水花四溅,人们纷纷躲到船尾,还有两个小女孩甚至因为船身的颠簸和溅上来的海水哭了起来,安东尼奥把她们拉入了驾驶舱。只有两个希腊小伙子屹然坐在甲板上,没两分种,他们就被打上来的海水完全浸透了,不过他们象是享受暴风雨一样的享受着逆风的航程。
下午的亮点是看到了船侧翼的海豚,四五海豚跟着我们的小船走了一程又一程。大人小孩都兴奋得什么似的,海豚是希腊人心目中的吉祥物。
我现在才发现种种想要复述“快乐的一天”的努力是多么的徒劳,因为那里面没有戏剧化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分析,只有纯粹的感官上的快乐,仅仅因为那天的风,阳光,海,音乐,美食和老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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