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注：1956年，向海外发表的韩练成将军家庭生活照
1947年2月的莱芜战役，是国共争夺山东控制权之关键。战役结果，国民党两军一师近6万人被歼灭，可谓大胜。究其胜利之因，被蒋纬国称作隐藏在蒋介石身边“时间最长、最危险共谍”的韩练成，是一个不得不提及的人物。
韩练成早年在西北军曾受刘志丹等人影响，对共产党抱有好感；后在中原大战中获蒋介石赏识，特准列入黄埔三期；抗战爆发后被派入桂系军中任职，大约在此前后，与周恩来、夏衍等人建立了秘密联系。
1945年韩被任命为海南岛防卫司令官。夏衍曾奉周恩来之命，给韩写信，“要他履行从前约定了的君子协定”，“尽可能地保护琼崖党组织和游击队”。但因联络不畅，海南游击队与韩的部队仍发生了冲突，游击队甚至伏击了韩的火车，“把他的脊椎骨也打断了”。①
莱芜战役中，韩以四十六军军长之身份，在关键时刻弃军出走，为战役之胜利做出大贡献。韩如此做，追根溯源，与周恩来的关照有很大关系。据夏衍在80年代披露：
“1946年，我回到上海。周恩来同志因国共谈判破裂，要撤回延安。他临离开南京之前，找我谈话：‘韩练成的第四十六军调到山东去了，拥有很多的美式装备，是很厉害的一个军。你跟他还是否保持着联系？’我答：‘我跟他还有联系。’周说：‘那么你跟他吹吹风，要他不要跟共产党打仗，打没有什么好处，要他相机行事。’于是我给韩练成写了一封信。”②
图注：莱芜战役中被俘虏的国民党官兵。
后来在莱芜战役中，韩练成果然利用其四十六军军长身份，从情报到行动全方位秘密配合解放军的攻势。不过夏衍的描述也有不准确的地方。譬如，夏衍说：“1947年2月，华东野战军发动莱芜战役，韩练成暗中积极配合，将部队引进了我军的包围圈”③——此段显非亲历，而系道听途说，谬误也就在所难免。事实上，韩并非主动、有意将其部队引入“我军的包围圈”，然后自己弃军而走。相反，韩在整个配合过程中，曾一再努力，希望能使自己和四十六军全身而退。
譬如，据曾化名进入韩部作联络工作的地下党员解魁回忆，韩曾要求解放军协助他，将四十六军留在胶东：
“他说，如果五十四军进攻要他配合时，他要我们集中兵力歼灭五十四军，用少量部队牵制他韩部一下，他即缓慢前进。如果要他离开胶东，他要我们积极进攻，把他喊不拖回来”，“1月底，韩部由兰迪西调淄博，配合十二军行动，他要求我们在胶济线上保持沉默，待他西开后，要我们立即向即墨、兰村等地行动，以求把他这个部队拖回来”④
韩这样做的目的，据当时具体负责韩练成工作的刘贯一判断，“可看出他为避免被消灭，不愿离开胶东。”⑤
再如，韩还曾明确向负责联络工作的地下党人表示：“今天山东只有四十六军比较完整，王耀武还不是指这个军要吗？我不能白白牺牲掉此军，能错开战争焦点，将来作用很大，小可控制胶济路，大可北向平津，给李、白撑腰，到一定时期，迫李、白出面表明态度……”⑥可见韩实将四十六军视作一笔极重要的政治资本，并无轻易放弃之意。
图注：晚年李仙洲。李作为中将副司令长官，在莱芜战役中被俘。
正因如此，韩对四十六军在莱芜战役中的任何轻微损失，都相当痛心。据刘贯一披露：“在第一天宿营何庄时，韩之一个排被我消灭，韩见李（笔者注：即地下党员杨斯德，化名姓李，秘密潜入韩部，负责联络工作）说：‘这样搞也花不来（即不合算之意）’”⑦
当最后因同时应付国、共两线，丧失辗转腾挪之空间，而不得不把部队开入莱芜城包围圈时，韩练成之表现，也证明其并无主动摧毁四十六之意。据刘贯一披露：
二月二十一日，“正在战斗激烈之际，王耀武乘机而来，首与李仙洲讲话说：‘要四十六军进成’，李未答，王又和韩讲：‘限你即刻入城门’，王即离去。这时韩已惊恐万状，摔电话机说：‘完啦，完啦！我这个部队毁在他们手里，李！你说怎么样？’”次日，韩部遭遇攻击，损失惨重，“在其部队极度混乱动摇之际，韩说：‘李，你有什么意见？完啦！’”⑧
韩最后选择弃军而走，除本属潜伏人员，责无旁贷之外，还有另一重因素——四十六军内部分裂严重，韩作为军长，自成一派；白崇禧外甥海竞强（188师师长）为首，另成一派；且士兵90广西人，韩并无把握控制该部集体起义，正如韩对杨斯德所言：
“我只能掌握特务营，其他你知道他们都是贵族子弟（笔者注：指该军不少中层干部系桂系亲贵），不到一定程度我说他们能听吗？”⑨
注释：
①②③夏衍：《从桂系叛离到解放区的韩练成将军的一些事迹》，《广西党史研究通讯》1988 年第2期。
④解魁：《在国民党第四十六军内部工作的情况》，收录于《莱芜战役纪实》，山东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莱芜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1995。
⑤⑥⑦⑧⑨《刘贯一同志关于争取四十六军军长韩练成的工作情况报告（一九四八年一月三日在中工委国军工作会议上报告的一部分）》，收录于华东军区第三野战军战史编审委员会编辑室编：《华东军区第三野战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史资料选编·鲁南会议华东全军整编莱芜战役》，1963。
作者：谌旭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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