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博拉治疗中心不可缺少的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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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博拉治疗中心不可缺少的心理医生

原文链接 来自 vice.cn 作者:VICE中国

我曾在利比里亚的埃博拉治疗中心担任心理医生 | VICE 中国

编者注:26岁的泰瑞莎·琼斯(Theresa Jones)是一名来自英国布里斯托的临床心理学家。她参与了 无国界医生 行动,在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的埃博拉治疗中心工作了一个月。早在埃博拉疫情爆发之前,她就已经住在利比里亚了。她在当地组建了一个三人心理治疗小组,致力于为无国界医生组织里的工作人员提供心理咨询。我们找到她,讲述了一些在治疗中心的工作。

-本文由特丽·莎琼斯叙述,海伦·尼纳斯撰写。


医护人员准备进入治疗区。图片由 国际疾病防治中心 提供

不难想象,与埃博拉病毒和病人们打交道是非常困难的。目前对这种病毒还没有治疗办法,大约70%的患者都会最终走向死亡。痊愈的关键,只能依靠病人自己的免疫系统;而医生所能提供的只是一些辅助治疗,让病人痊愈的希望大一些而已。

对那些平时救死扶伤无数、医术精湛的医护人员来说,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在这里的努力往往会付诸东流。而我的职责,主要就是帮他们用积极的心态面对工作。医生们需要认识到,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即便是给病人递一杯水、一句安慰、一次耐心的询问,不管看上去有多微不足道,都是有价值的。我的工作,就是帮这些同事们找到坚持下去的理由和意义。

每天的日程都塞得满满的。早上7点开会,我每天都会穿着相同样式的衣服,这是为了遵守组织制定的卫生标准。我一般会穿牛仔裤,因为裤子必须紧贴腿上,不能触到医院的地面;还要穿长袜,不然穿长筒胶靴的时候袜子会滑脱。如果和埃博拉患者共处一室,就必须穿上防护设备,包括一件像航天服的防护衣,特别紧。一般是两人在一起合作,所以必须监督对方穿脱防护衣,还得时刻留心同伴的安全。

医护人员正准备进入疫区。图片由 国际疾病防治中心 提供

医疗队通常在开会间隙吃早饭,聊聊前一天发生的事:今天又有多少人出院了,多少人去世了,今天我们还有多少床位,以及还能接收多少病人等等。开完早会之后,我就坐一辆小巴前往医院。我所在的医院是建在室外的,病人在帐篷里接受治疗。我们一直在扩建,不断增加帐篷的数量,腾出空间以便接纳更多的病人。

医院分为高危区和低危区,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级别的卫生标准。当你四处走动的时候,要按时洗手洗脚,也要清洁脚上的靴子。我一般不去高危区,但那些向病人提供心理治疗的同事会进去那里。我的工作站设在医院的外围,所以我都是在低危区走动。即使这样,每天我也要用液氯给双手消毒30次以上。

心理治疗团队就设在其中的一座帐篷里,人们随时可以进来咨询。如果当天遇到了什么特别严重的困难,我们还会在事后举行一次小组会议。白天经常会有领导过来开会,讨论员工的生活条件问题。我们发现,很多利比里亚本国的员工也是各有各的难处,有些人被逐出了家,有些人因为在医院工作被居住的社区拒之门外。所以我的团队为此开办了一个工作展示中心,邀请社区居民和他们的家人前来了解医院的情况,并且向他们普及医院里的种种安全措施。

到了午饭时间,我们会回到总部。我很注意饮食,因为我一整天都在跑来跑去的。午饭一般是有当地特色的鱼肉和蔬菜。我还会和 HR 及管理人员开例会,确认大家的工作情况。只要是能在医院传递乐观、希望、人性和尊严的人或事,都是我重点关心的对象。

埃博拉的症状包括呕吐、腹泻,间或伴有七窍出血。这种病轻易就能夺走一个人全部的尊严,而我们的心理治疗团队则致力于帮助病人恢复自尊自爱。由于我的工作范围与人的心理健康相关,因此我得全天保持待命状态。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很多人离开时都感到满腔歉疚,因此他们可以在晚上来找我倾吐他们的烦恼。

今年早些时候,我就前往利比里亚定居,来到医疗中心工作。当地对疫情一直没有采取积极行动控制,我对此感到十分沮丧。不过医院的气氛很好,大家都在努力,这是非常振奋人心的。但也有消极的一面:无国界医生组织是唯一一个在疫情前线工作的组织,背负着相当大的压力。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把那些怀疑受感染的人送走。尽管目前我们是当地最大的埃博拉治疗中心,然而可容纳的病人数量仍然十分有限,无法满足所有患者的需要。我们在尽快扩建,但也不能因为求快而牺牲了员工的安全。

一些病人状况很糟,给人感觉非常绝望,这个时候拒绝他们实在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的家人照顾他们,并提供家用的消毒装备,包括氯、肥皂、两个桶、一副手套、一套医生袍和消毒喷雾器等等,这样至少能帮助那些家庭预防传染。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家里也根本无法进行治疗。在蒙罗维亚,我们总共向高危人群及社区发放了5万套这样的装备。

显微镜下的埃博拉病毒 。图片由 国际变态反应与传染病研究所 提供

我们这个治疗中心有大约60名海外人员和600名本国员工。那些本地员工告诉我,他们就是想为自己的国家出份力。比如有一个专门负责把出院的患者送回家的年轻人,因为病人一般不会在早上出院,所以他本来下午2点才需要过来上班,但他还是每天早上9点就会过来帮忙,尽管并没有多的工资可拿 —— 他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帮助别人。

在这种情况下,你需要有足够的希望和慈悲的情怀,才能面对如此绝望的现状。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我需要告诉那些医生,善意之举看似渺小,却有重大意义。为了时刻提醒病人和员工这一点,我们立了一块 白板,出院的患者在离开之前,会在上面留下一个彩色的手印。对我来说,这些手印是很神奇的,因为现在总要提醒大家洗手,不要随意碰触他人,所以手印是一个很强烈的象征符号。

我们的队伍中有一些人,比如负责埋葬死者的埋尸队,他们成天跟埃博拉病毒的受害者打交道,满眼所见尽是死亡,而不是我们的胜利以及那些幸存者。因此他们就尤其需要知道,我们所做的事确实是有效果而且有意义的。

在利比里亚,握手是一项重要的礼仪。当医患之间握了手,他们就建立起了友谊。如果患者好转出院了,你会看到医疗人员一路小跑过来和他们握手。当你看到此情此景,很难不被那种积极的气氛打动。但即使出院也并不代表你的生活会马上好起来。很多人回到家已物是人非,家人都已经因病去世了。而且患者所在的社区,也往往并不相信他已经痊愈了。

我们一般在下午6点半下班,然后开会到7点半,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晚,但其实每个人都已经度过了十分疲惫的一天。大家的关系都非常融洽,晚上我们会在一起聊天,喝啤酒,吃东西。一天结束后,大家都很疲倦,只想洗个澡,和朋友聊天,然后睡觉。

我已经回到英国两周了,和家人朋友团聚的感觉很棒。虽然他们很担心我,却一直很支持我做的事。我觉得他们相信我有能力照顾自己,并以我为荣。我不会说自己有多么勇敢。也许我做的事是很勇敢,但更重要的是我学会了客观看待周遭的风险,并决定是否伸出援手。但我并不害怕重返利比里亚,我希望我能帮上忙,而且希望再去试试。


翻译: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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