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 · 人生重来 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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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食堂 · 人生重来 不过如此

图片:sandro kvirikadze / CC BY-SA

如果可以重来,你希望有一个怎样的人生?

胡苏

我常常怀疑,我现在的人生,很可能已经是一个重新来过的版本。

在我七八岁大的时候,有一个很奇怪的记忆,很可能就是我人生重来的节点。

 

那个夏天,我被父母扔在乡下的亲戚家玩,有一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姑姑家的床上。

而在那之前的许多天,我一直在大爹家玩,这两家的距离,在那个时候的交通条件下,非半天不可跨越。

我很迷茫地问姑姑,我昨天不是在大爹家玩吗?

前一天晚上,我是怎么在屋前的水泥地上乘凉的,趴的是哪一张椅子,数了哪些星星,看到了什么虫子,这些七七八八的小事情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晚上玩够了回到屋里睡了,醒来就变了地方。

我的记忆出现了断层,我模模糊糊的感到了这一点。

姑姑看着我却很奇怪,孩子是不是睡糊涂了,你这么些天一直在我们家玩啊?

我的脑袋里没有任何这个夏天在姑姑家玩的记忆。

当两个姐姐都告诉我我在她们家玩了好多天这件事之后,我明白了一点,我和其它人的记忆出现了差别。

我是个胆小的孩子,没有再执著,默默把这件事埋在了心里。

 

我慢慢的长大,识字量增多,开始喜欢上阅读各种故事和小说。读科幻小说的时候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被外星人绑架过。它们辛辛苦苦的跑到一个犄角旮旯绑架一个普通无奇的姑娘作甚?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但是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意识总是来骚扰我:我的人生似乎经历了某种改造。在眼前茫茫的大雾掩盖下,命运的轨迹铺排的异常坚决,无论我伸不伸手去拨开,无论我走得快走得慢,那条路就在那里,区别于其它所有的道路,我有一条自己的,而且我必将走上它。

 

小时候父母去上班,家里没人照顾我,最后的方法就是将我独自反锁在家。

我对这段时期的记忆甚少,从我脱离了摇篮到能够走出家门去上学,每天的生活都是被反锁在家中,什么也不做,自己和自己玩。

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对外界有强烈抵触,对自身有强烈自卑的孩子。

加上我的妈妈常常因为自己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出气性的打我,我的戾气也很重。许多挨巴掌的画面,被一脚踹到地上的画面,现在还是可以很轻易的想起来。我不是逆来顺受的那种小孩,我的心里出现过非常仇恨的情绪。

 

我的健康成长是比较违背常理的事情。

我的父母从未关心过我的学习,我自己也是。但我读起书来毫不费力。

我的父母从未关心过我的心理状况,但我那些非常负面的性格,在没有任何的外力影响下,在不经意间就消散了,后来还出其不意的从一个在人前讲话会脸红到脚掌心,骨头缝都发抖的小孩,变成了现在哈哈一笑,在一万人面前也能大言不惭夸自己肤白貌美,活泼可爱的姑娘。

 

我觉得最接近于我原本人生的,应该是亲戚家里的一个女孩。由于小时候长期留守,又接受着比较糟糕的言传身教,这个小女孩的性格混合了自闭、别扭与暴戾,早早辍学,谁也不理,偶尔能听到她的消息是从家里骗钱、与家人对骂。所有的亲戚提到她都像提到了垃圾一样,唯有我在心里对她保有一份惺惺相惜。

只有我知道我是从她莫名其妙变成了我的。我庆幸的同时,甚至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我的人生有许多次微调,都发生得奇怪而顺遂。

有时候甚至能听到人生被扭转而发出的『咔、咔』声。

自愿或非自愿,或者是因为一些无厘头的原因,就能够出现完全不一样的前路。

我没有变成他,没有变成她,也没有变成她,真的现在想起来也很奇怪。

 

然而,中间经过了许许多多的周折后,来到了现在的人生,竟然一点没有感到辛苦。

而且我有一个奇异的能力。每当做出一个人生中很重要的决定的时候,都会发现之前已经无意间为它做出了许多准备。

那种感觉就好像命运用一只强力的手把我拉了起来,还甩了几下,让我彻底的、心无旁骛的走在一条日渐清晰的道路上。

我想,如果现在让我重新选择一次的话,仔细分析完人生的种种条件和关卡,我最可能选择的,依然是面前的这一条路。

 

我这么懒散的人,本来竭尽全力活下去就可以了吧。

可即使是已经重新来过的人生,在我看来无比激动和珍贵的人生,在别人看来,依然不过如此。

但我心中满足。甚至觉得惊喜。

 

向往别人的人生是很自然的,但人生境遇,总是千差万别。

你在愁眉苦脸的挤地铁的时候,焉知这不是一个以车祸为终结的人生的重来版。如果现在的人生是已知条件里能活出的最漂亮的人生,如果这个人生令你感觉到满足与幸福,『人生重来』不过就是如此。

 

我不知道是不是人生可以重来,或者我的人生还有没有其它的什么版本,等我的人生过完了我要去好好问一下这个情况,到时候得到答案了,说不定回来给大家打一个暗号。

但是这可能要等太久,因为我的人生正过得欢腾,打算长命百岁还要再借五百年。

对于你们这些不知道人生有没有重来过的人啊,我觉得还是努力活得漂亮点,至少要避免成为『人生重来』时被无情抛弃的旧版本吧。

我的人生应该已经没有更好的存档可以覆盖了,我这么懒散的美少女,竟然在这个问题下敲了这么多字。啊,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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